第135章 刚参加工作五年的卢象升(第3页)

卢象升的脸色瞬间一僵。

朱由检伸出第二根手指。

“其二,你言离任后贪腐再起,是在探究朕有否澄清吏治之志,而此‘吏治’,又到底是治标,还是治本。是到官员,还是通到胥吏。”

卢象升内心,已有些汗颜。

朱由检语速开始加快。

“其三,你言漕运空船之事,是在试探朕是否有整顿漕运,乃至变通漕运之心。”

“其四,田额不实,是在试探朕是否有清丈天下田亩之心!”

“其五,所谓兴农教事,是在试探朕是否愿在北直隶,再行农耕之事!”

朱由检说到这里,将完全摊开的五根手指在卢象升面前晃了晃,戏谑地问道:

“怎么?卢卿是以为朕没有读过《潞水客谈》,还是以为朕不知徐贞明、王应蛟、左光斗、徐光启诸公之事?”

一连串的名字,如同连珠炮一般从年轻天子的口中吐出。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段朝堂的往事,一番改革的艰辛。

卢象升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羞愧得无地自容,只能尴尬地拱手道:“臣……臣不敢。”

朱由检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收敛得一干二净。

他没有再看卢象升,而是转身,一步步走回御案之后。

当朱由检缓缓坐上宝座之时,整个大殿的气氛仿佛都为之一凝。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殿中的臣子。

明明还是那张十七岁的年轻面孔,可卢象升却从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种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与威严。

是天子威压带来的错觉吗?

还是帝王之家先天早熟?

可是先帝初登基时,也未曾有如此气势啊!

“卢卿,年轻人当有朝气,往后还是开诚布公一些吧,不要学官场前辈,作此中庸之举。”

话音落下,不带一丝波澜。

卢象升呆立当场,心中后悔不已。

唉,昨日拜访老师时,老师说什么‘新君年少,心思难测,当谨言慎行,多看,多听,少言’。

结果自己画虎不成反类犬,搞成了这四不像之举。

这下,恐怕是弄巧成拙了。

朱由检心中好笑。

二十七岁的卢象升啊,还真是稚嫩得很。

他淡淡道:“算了,先把马草一事说完吧。”

只听朱由检继续说道:“你的方案很好,但朕还得补充几点。”

“你说民间自用马草,三分之一用于烧火。”

“但你还未到任,恐怕不知永平府滦州盛产煤炭,此地两斤煤仅值一文。”

“永平百姓,用于炊薪的马草,未必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卢卿推断,到任后还要再做修正,这是其一。”

卢象升尴尬地拱手道,“臣明白了。”

朱由检点点头,继续开口:

“惜薪厂新作一物,名曰‘蜂窝煤’,取煤末与黄土混合而成,其热值、耐用皆胜于原煤”

“初步估价,同等热力下,其价不过煤炭三一之费而已。”

“此物打造之法甚是简单,你到任前,可去司礼监领取样品图纸,到任后试做一下便知。”

“此物一出,百姓用于烧火的秸秆,恐怕还要进一步骤降。”

朱由检的语速加快,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其三,朕已密令总兵马世龙,督麾下六千骑,候于通州。”

“只待卜失兔与虎墩兔憨在漠南决战,便于背后突击虎酋。”

“此战若定,则漠南诸部,当为我大明禁脔矣。届时,你大可使银钱,从口外指买马草,既得实利,又可施恩,一举两得。”

卢象升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会,片刻之后,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对着朱由检深深一揖。

“陛下明察秋毫,洞烛万里,于细微处见真章,于大略上定乾坤,臣……班门弄斧了。”

那蜂窝煤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向口外诸部购买马草、永平盛产煤矿二事确实是他未曾想到,却又切实有用的法子。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卢象升勉强一笑,语气中全是强装出来的振奋:

“臣这便回去准备,三日之内,必至永平,赶在入冬之前,先解辽西燃眉之急!”

——快走快走!再不走,皇帝想起来我刚刚窥探圣心的事就完了。

“不急。”朱由检却摇了摇头,“再等两日,参加完朕的第三次日讲再走也不迟。”

他看着卢象升,微笑着问道:

“难道,卢卿就对那个问题的答案,不感兴趣吗?”

那个问题!

卢象升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

老师的话犹在耳边回响——“新君年少,心思难测,当谨言慎行,多看,多听,少言!”

可……

可是!

他猛地抬起头,胸中些许犹豫尽数蜕变,转而成为满腔的豪情与孤勇!

自己十年寒窗,五年宦海,所求为何?

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这金殿之上,一抒胸中抱负,为这风雨飘摇的天下,寻一条出路么!

天下之问,舍我其谁?!舍我其谁?!

想到这里,他眼中的挣扎与犹豫尽数褪去,只剩下澄澈如洗的坚定。

卢象升对着御座,长揖及地,声音前所未有的洪亮。

“臣,卢象升,正欲请答此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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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