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续命的毒药

朱宁挣扎着,将地上那块刻着“三眼碧蟾”的兽骨捡起,握在掌心。

冰凉,沉重。

这是他新的枷锁。

也是他新的猎场。

他需要情报。

他需要一个向导,一个能告诉他西坡那只三眼碧蟾所有习性的眼睛。

朱宁拖着残破的身躯,爬到洞口。

他没有呼喊。

他只是静静地,将那块新得到的黑色石片,放在了洞口的月光之下。

然后,他退回黑暗,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乌鸦精的身影,出现在洞口的上空。

它不敢靠近,只是在空中盘旋,漆黑的豆眼里满是警惕与不安。

它看到了那块散发着微弱光晕的石片。

也看到了石片旁,朱宁用蹄尖在地上刻下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西坡,碧蟾,换此物。”

乌鸦精愣住了。

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在理解这行字背后的含义。

许久。

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没有落下,而是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朱宁没有失望。

他只是静静地,收回了石片,重新退回了洞穴的最深处。

他知道,它会回来的。

因为在这座冷酷的浪浪山上,任何生灵,都无法拒绝变强的诱惑。

哪怕那份诱惑,是毒药。

第二日,黄昏。

乌鸦精回来了。

它的身影带着一丝疲惫,落在洞口不远处的枯枝上。

它没有立刻鸣叫,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洞穴深处那片黑暗。

朱宁缓缓推开一块挡住视线的碎石。

“说。”

一个沙哑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出。

乌鸦精的身体,猛地一颤。

它张开嘴,从喉咙里,吐出了一片被嚼烂的、带着剧毒的蟾衣碎片。

它用这种方式,证明了自己去过。

然后,它发出一连串急促而低沉的鸣叫。

朱宁静静地听着。

三眼碧蟾,不是浪浪山的原生妖物。

传闻,它是从西天灵山脚下的化生池里逃出来的一只异种。

它的第三只眼,不是神通,是诅咒。

凡被那只眼睛看到,无论人神妖魔,都会被种下一道“石化之毒”。

毒素发作,由内而外,最终化作一尊没有生机的石像。

而它的巢穴,不在任何山洞或水潭。

而在西坡那片终年被毒雾笼罩的乱葬岗。

乌鸦精的鸣叫声,到这里戛然而止。

它用尖喙,指了指朱宁放在洞口的那块黑色石片,又指了指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朱宁没有立刻回应。

石化之毒。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的地金之甲,能挡住物理的冲击,却未必能挡住这种源自法则层面的诡异剧毒。

这根本不是一场猎杀。

这是狼渊为他这把废刀,准备的最后一场葬礼。

朱宁沉默了许久。

他缓缓伸出蹄子,将那块黑色的石片,推向了洞口。

乌鸦精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它俯冲而下,叼起石片,便要飞走。

“等等。”

朱宁的声音,叫住了它。

乌鸦精疑惑地回头。

朱宁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然后,他在地上,画下了一个代表“坚硬”的螺旋纹路。

他需要乌鸦精,在他猎杀碧蟾的时候,替他盯住一个地方。

一个,或许能让他活下来的,唯一的破绽。

夜色冰冷。

朱宁坐在黑暗中,没有动。

他只是用一块粗糙的兽皮,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根漆黑的魔钉。

钉身不染尘埃,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每擦拭一次,他身上那股源自《阿鼻道杀生经》的杀戮渴望,便被压下半分。

他又将那枚温润的舍利子贴近胸口,感受着那股祥和的暖意,安抚着体内蠢蠢欲动的佛火。

他在磨刀。

用的,是佛与魔。

当第一缕晨光从洞口照入时,他站起身。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再无半分情感,只剩下猎人般的死寂。

他该上路了。

西坡的地势,比南坡更荒凉。

嶙峋的怪石取代了林木,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沙土,踩上去“沙沙”作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干燥而贫瘠的味道。

朱宁像一道贴地滑行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岩石的阴影里。

他的速度不快,每一步都落得极其沉稳,将自身的气息完美地融入这片死寂的环境。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了脚步。

前方,空气变得粘稠。

浅绿色的毒雾如同一床肮脏的棉絮,紧紧贴着地面,将一切都染上了病态的颜色。

腐烂的气味,混合着一种刺鼻的、类似硫磺的味道,钻入鼻腔。

朱宁的【地金之甲】在皮肤下微微发烫,抵御着毒雾的侵蚀。

他看到一块断裂的墓碑。

碑前,一只野兔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全身却已化作灰白的岩石,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石化之毒。

这里,是三眼碧蟾的猎场。

他没有立刻踏入。

他绕着这片毒雾笼罩的乱葬岗,缓缓走了一圈,将这里的每一处地形,每一块可以作为掩体的巨石,都死死烙印在脑海。

这里很大,也很空旷。

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偷袭的死角。

朱宁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抬头,望向高空。

一道黑色的影子在云层中一闪而逝。

乌鸦精到了。

它不敢靠近这片毒雾,只能在千丈高空之上,充当他唯一的眼睛。

朱宁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毒性的空气灌入肺中,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