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孟中泠

6. 沽酒

    具结画供退堂,我和槐序迈出州衙大门,已是日暮。
 




    罗二英牵着马在等我们,见到槐序,立时上前,抱作一团。我在堂上没有掉一滴泪,可看到眼前这一幕,却忍不住哭了。
 




    “干娘!”
 




    “青姨!”
 




    两个妹崽又冲过来抱我,一时又哭又笑,心底倒觉畅快。
 




    “青姨,大人请你过去说句话。”
 




    来的是时雨,我让罗二英多陪槐序一会,随时雨来到州衙边厅,韦济已换去公服。
 




    “多谢韦大人。”
 




    “青娘子不必客气,韦某职责所在。”
 




    “不知大人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韦济斟酌言道:“韦某初到西南,对当地风土人情知之甚少。偶听衙中年长书吏说起,西南夷有‘娘亲舅大’之风俗。方才在堂上,倪六也曾提及,他夫妻二人畏罪潜逃多年,正是藏身舅家。”
 




    “大人是想问槐序的舅舅哪去了?”
 




    “正是。槐序生母被婆家赶出,按常理,该是先寻求娘家兄弟帮助,却不知为何,竟落到自卖为婢的地步。”
 




    我摇了摇头:“我与槐序阿妈萍水相逢,只知道她是从马湖嫁到南广,其他情况一概不知。槐序被我带回客栈后,有半年多时间不会说话,之后才慢慢好转。因此,我也从未问过她小时候的事情。”
 




    作别韦济,我猛然想起,今天来镇上最紧要的一件事情还没做。
 




    我对槐序说“你再等我一会”,拿起酒葫芦就朝酒肆方向跑,赶到店门口,掌柜正与伙计抬门板关张。
 




    “等一等!”我气喘吁吁上前,“‘重碧春’,沽满。”
 




    伙计打量我道:“这位娘子,已经封缸了,明天再来吧。”
 




    我拱拱手:“劳驾,我家住得偏,来镇上一趟不容易。”
 




    酒肆掌柜道:“这位娘子是常客,再去启下缸吧。”
 




    我笑着递上葫芦和银两:“掌柜的酒好人更好,一定发财。”
 




    回程时,天已全黑,好在今晚月色明亮,我一手牵着槐序,一手拉着马缰,在林间穿行。
 




    槐序穿得单薄,合上白日里揍人有些脱力,遭林子里的风一吹,立刻冻得牙响。
 




    我脱下外衣裹在她身上,她仍然跟我嘴犟:“干娘,我不冷。”
 




    “行了,行了。爪子凉得跟冰似的,回头受了风寒,一躺就得好多天,都没人给我铲马料了。”
 




    “干娘,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