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续火

    “你同曹经说,让那炉子连烧三十日不歇?”
 




    苏冶点了点头,动作牵动伤处,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嘶——”
 




    王喜见她一身狼藉,不免又生出几分心疼。
 




    “不该为了那些银钱,落得这一身伤,如今囚在这里,攒下几个钱也……”说着,王喜想到什么,忙改口道:“不过得了银钱我心里毕竟欢喜,我问过小白,那大肉包子是城门口德胜坊买的,往后咱们手头宽裕些,你能多吃些好的。”
 




    苏冶挨这些棒子,是替他们周全,她心下愧疚,担心苏冶难过,将这些丧气话咽了下去。
 




    苏冶听出了她话中对自己情绪的关照,心下触动,却也不会因王喜之前的话沮丧。
 




    “那德胜坊还有些什么吃食,日日大肉包子,再香也得腻。”
 




    王喜笑道:“还没吃上,倒想着腻味了。”
 




    苏冶换了躺卧的姿势,眼中透着几分光亮:“既有门路吃些好的,自然得多想想,这里日子沉闷,总要寻些盼头犒劳自个儿。”
 




    王喜替她将药敷好,理了理衣裳,“那你有的盼了,听小白说,那德胜坊老板家里有一坛祖传老卤,香得很,来日银钱宽裕了,定叫你尝个鲜。”
 




    一听“老卤”二字,苏冶顿时眼亮,激动之下忘了伤处,猛地翻身,却拉扯到了手肘处的伤,霎时间变了脸色,龇牙咧嘴,看得王喜心疼又好笑。
 




    苏冶不是那种忍痛不言,习惯说“没事,我不疼”的人。
 




    在她那里,疼就是疼,病痛散不去,嘴上也不能憋着。
 




    不止是病痛,若非必要情况,许多东西她都不喜欢憋着,不是她不能,是她不想。
 




    她深知有些东西不会自行消散,若是强压下去,只会在自己五脏六腑里反复磋磨,最终发酵成更大的苦楚,往往伤人伤己,不若一开始就释放出去,落得一身轻松。
 




    “那些个心狠的,专挑脆皮的地方落棒,屁股最抗揍,一着落不下,偏往我腰上打。”
 




    苏冶正揉着腰,便听门口来人聪夸张的叫唤。
 




    “好我个姑奶奶,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来人聪一身干活的粗布便衣,大半都被炭火熏得黢黑,肩上搭着条汗巾,脸上也不大干净。
 




    他话音未落,身后小白也跟着进来了,二人一般打扮,都风尘仆仆,瞧着便是刚从河边回来。
 




    曹经一行人手脚还真是麻利,炉子刚搪好,这些牛马便被送到了工位上。
 




    瞧见苏冶身上诸多处都缠着绷带,来人聪脸色微变,声调也不似刚才那般高亢。
 




    “这……这是……”
 




    王喜挑了些要紧的同他解释了一番后,来人聪猛地扑到床前,哭天抢地:
 




    “好祖宗嘞,你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竟被作践成这般模样。”说着,似还想掏出个帕子摸摸泪,奈何身上只有臭烘的汗巾,只好作罢。
 




    苏冶在一旁看的乐呵,“我可不是你干娘,没银子留给你,倒也不必趴我床前哭孝。”
 




    听她这样说,来人聪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瞧这厮的嘴巴,真是个不招人疼的。”
 




    苏冶回道:“招你疼,我还不如多挨两棍子。”
 




    “……”
 




    王喜瞧着两人有来有回斗嘴,忽地发觉,小白刚跟着来人聪一道进来,如今却没了影儿。
 




    “怎的白兄弟方才同你一道进来,话还没说上一句,倒不见了人。”
 




    苏冶朝门口看去,果真不见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