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报仇

    “那恕我不能相告。”苏冶道。


    李三似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只道:“也好,你可以留着跟我们老大讲。”


    苏冶眸光一凝:“你们老大在在何处?”


    “郢州。”李三吐出二字,声音平稳,如石子投湖。


    她蓦地想起赵二提到过,米瓮是在郢州发迹,想来老巢也深植在那处。


    但是……


    “我眼下离不了来阳。”苏冶坦言道。


    李三似是早有所料,淡淡道:“那便只能同我说了。”


    苏冶思忖片刻后,说道:“可以,但有几件事情,我得同你问个明白。”


    李三抬眼看向她,而后收回视线,颔首默许。


    苏冶道:“你同曹经认识?”


    地上不知何处来的狗尾巴草,李三弯腰捡起一根,拿在指尖把玩。


    “他不认识我。”


    苏冶追问道:“既不认识,那日为何请你到村里做法。”


    草茎在李三指尖打了个圈。


    “若是同我认识,那日在曹家村,为何没认出我。”


    他这么说,苏冶倒是想了起来,她第一次见曹经那日,恰撞上李三回来,虽脸上抹着炭,但若相识,不会认不出来。


    又想到进村那日李三戴着面具,想来曹经只知他是米瓮的人,并不与他相识。


    “好,我再问你,你如今是米瓮的人,若是有人谋算着你们的不好,你们可会出手。”


    苏冶如今有的,不过是一点情报,不在谈判之前将局面理清楚,绝不能轻易将筹码摆上桌。


    李三默了半晌,神情悠然,似是盯着某处愣神,而后,他转头看向苏冶,缓缓开口道:


    “谋算我们的不好,除此以外,还有吗?”


    苏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这不够?”


    “我的意思是,”李三微微摇头,“你避重就轻,只说了坏处,没说这人带来的好处。”


    这话落下,苏冶愣了一下,忍不住再次打量眼前的人。


    往常她只觉得李三这人神秘,但如今,她觉得这人神神叨叨的皮囊下面,心眼子藏得不少。


    同时,她也明白,没必要再同这个聪明人兜圈子。


    于是,她开门见山道:


    “你知道我说的是曹经吧。”


    本以为李三会同她故弄玄虚一回,不料他利落回应:“知道。”


    话说到这份上,苏冶索性摊开。


    “这么说,曹经确是在同你们做生意。”


    苏冶这话是肯定的语气,见李三没有否认,她心里想的也八九不离十了。


    从她到哑沟的第一天起,就在琢磨曹经这一套黑色买卖的产业链路,哑沟是生产方,那这些铁最后流向了何处。


    在曹家村的时候,她曾经来县里做过不少调查,来阳县的冶铁生意基本已经形成了成熟的供应产销链,各家的市场份额经营范围也基本划定,大都来路清晰,曹经这批货,大抵没有挤入来阳县诸如农具家具等日常铁器的销售路子,那么用排除法,只剩下了一条路——兵器。


    虽说如今天下分裂,但在豫州境内,兵器的形制规格必然是汝南郡定夺好的,由豫州的官窑分发,哪怕运输费用高些,路途远些,也不能将就了这事情。


    这么下来,曹经这些东西卖给了谁,就有些门道了。


    苏冶一开始自是想不到,但那回同赵二去春花镇,听到他说起米瓮,她心里便有了点苗头。、


    直至那日晚上,他听到与赵二货物交易那人是李三,后来曹经带着他们来哑沟做法,两件事情串起来,基本可以确定,曹经在向米瓮兜售铁器。


    米瓮这种组织,无论披怎样一张皮,说到底,武装是根基,想来在各地都有自己稳当些的供货路子。


    哑沟这点产量自然是喂不下他们,索性曹经自己就是个黑的,互有掣肘,倒也是图个方便。


    这些本没什么问题,只是……


    “曹经捞你们的油水,你们不知道?”


    说着,苏冶掏出先前准备好的账簿,递给李三。


    李三伸手接过,翻开看了几页后,抬头看向苏冶。


    苏冶明白他意思,解释道:“这是县里朱记铁器铺这半年的账本,你只须看,每个月都有个‘林先生’的记账,每月都有出铁,入的却不是银子,是斤两,块炼铁换二部操作法退过火的生铁。”


    “唯独这两月,数额变了,出的是块炼铁,入的却不是,你可知道为何?”


    李三合上账本,问道:“为何?”


    苏冶:“两月前,我替他们改了烧铁的法子,他们能炼出更高质量的铁,便以优换劣,掺杂低质的块炼铁卖给你们,以次充好,从中捞油水。”


    她之所以能发现这点,全赖记性好。


    当初在曹家村的时候,王喜替她找着卖她那些铁器的门路时,苏冶去过一次县里,为的是探探朱记铁器铺子和朱长业的虚实,故而对朱长业铺子里货物的品相有个把关。


    那日,赵二运着码好的铁块,苏冶经过时,她一眼便瞧见了那是朱长业的货,从那时她便猜想,曹经的生意没那么简单。


    后来又从王喜那里打听到曹经和朱长业那层关系,便印证了心里,便从朱长业那里诈来了账簿。


    本想着是个把柄,能在米瓮这里给他使绊子,好借米瓮的力打他一把。


    如今,瞧见李三的态度,她隐隐有了其它猜测。


    “你们知道?”


    李三抬眼看向她,淡淡道:“知道。”


    苏冶微微蹙眉:“听说你们将那土财主的脑袋挂在了城楼上,怎的如今碰着诓你们的曹经,倒是变得慈眉善目。”


    话说到这里,她想到了李三那会儿说的:她避重就轻,只讲了弊处。


    “他有用。”李三淡淡道,指尖的狗尾巴草已经成了两截。


    苏冶心下了然,曹经虽捞了不少油水,确是给了他们货源,所以他们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她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便没了退路。


    她看向李三,目光灼灼。


    “如果我说,我能给你们更多好处呢?”


    ——


    苏冶从丰庄粮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她一路朝着城南走去。


    路边的摊贩陆续收摊,街边的铺子不少下了,摊子收了后,地上剩下不少的烂菜叶,路边几个乞丐见摊主离开,抓紧手里的破布,一拥而上,捡起那些包在布里,一溜烟儿便没了影,一切杂乱又有序的进行着,似是风平浪静。


    到了地方同车夫会和后,苏冶乘着马车回了哑沟。


    那车夫跟了她有几回了,姓张,瞧着是个性子内敛的人,平日在路上,鲜少与她或者赵二开口说话。


    今日却罕见地同她搭起了话。


    “姑娘今日来的比平日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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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语气很平淡,似是有些闷,随口一问。


    苏冶抚了抚微微皱起的袖口,解释道:


    “往日我和赵二两个人,采买的东西也没今日多。”


    张老头没继续说话,苏冶倒是回问道:


    “张师傅单独跟我也就这一趟,怎的有了个‘平日’。”


    苏冶说着话时带着笑意,语气轻松,似是有些开玩笑的成分。


    张老头似是顿了一下,而后笑道:“是这样没错,瞧我这年纪大了,尽夸口胡说。”


    苏冶笑笑,没再说话,她枕着窗棂,车轱辘碾过石头路,发出规律的响声,带着她的思绪飘得老远。


    回到哑沟后,苏冶先去找了赵二,要见曹经。


    “老大那会儿出去了,如今没在村里。”赵二道。


    苏冶猜到了这个结果,面上却装作几分诧异。


    “怎的这般急?这次采买的账还没和他对。”


    赵二似是不愿意多说,只皱眉道:“管那么多干甚,等他回来再交代也不迟,有问题的,先去找赵大娘,你做你的事情就行。”


    见赵二难得说了些识大体的周全话,苏冶从善如流道:“那好,我先回去了。”


    赵二点头,似是有心事,不愿多说些什么。


    苏冶见状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院里时,她远远便瞧见不远处有道黑影,走近时,才看清是来人聪,他正坐在门槛上。


    上次的事情以后,俩人一直没说过话,苏冶当他同往常一样,便打算绕过她,从屋里进去。


    “苏冶。”


    她转过身,确认那道声音是来人聪发出来的。


    不似往日,他这一声有些沉,要不是此时这里没有第二个人,苏冶会当是自己的错觉。


    “什么事?”苏冶道。


    来人聪在夜色里抬起头,看向她。


    “你知道小翠去哪去了吗?”


    听到这话时,苏冶心头一怔。


    不过很快,她语气平常开口道:“不是同你说过,回了县里,此后也和你没关系了。”


    来人聪平静地摇了摇头,“你说的没错,我是个废物。”


    今夜似乎没有月亮,黯淡里苏冶瞧不真切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但小翠是个傻子,她若还在县里,一定会想办法来找我。”


    苏冶闻言,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你将人心想得太好了,小翠是吃过苦的人,自然想着以后日子能好些,在你这里耗什么。”


    来人聪却道:“我知道你有道理,但你不是我,也不是小翠,我就是知道她。”


    苏冶见他这样,没了耐心。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话音落下后,空气里陷入了一片沉默,紧接着,她看到来人聪站了起来,朝着东屋的方向走去。


    正走着,他忽然停下,没有回头,苏冶只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下次去县里,能不能帮我带点沉香,顺便去买点奉庆坊的枣泥糕,小翠爱吃。”


    说罢,他继续向前走,留下了苏冶在原地,夜风吹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


    忽得,苏冶说了句什么,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来人聪却猛地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了她。


    “你说什么?”


    苏冶在黑暗里抬起头,一字一句清晰重复道:


    “曹经活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