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重返人间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滴，滴，滴……
一种单调、规律、带着金属质感的节拍声，不紧不慢地敲击着耳膜。
然后是嗅觉。
一股混杂着消毒水与阳光尘埃的、干燥而刺鼻的气味，钻进鼻腔。
他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一片没有任何纹路的、近乎于虚无的纯白。日光灯管的边缘，积着一层薄薄的灰。
视线缓缓移动。
左侧，是挂着透明输液袋的金属架子，液体正一滴一滴地，沿着细长的软管向下流淌。
右侧，一扇敞开的窗。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在浅色的地砖上投下一块温暖明亮的光斑。窗外，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有遥远的、模糊的市声。
一切都真实得像一场虚假的梦。
苏明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记得这里。
这里是市三院，住院部七楼，703号病房。
被周龙推下天台后，他就是在这里，坠入了那个名为“灵魂熔炉”的、光怪陆离的实验场。
仿佛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了。
他抬起左手，举到眼前。
五根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健康的淡粉色。皮肤之下，看不见青色的血管，只有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在隐隐流淌。
这只手，曾被他自己用手术刀划得鲜血淋漓，也曾被“夜”用来撕碎过神祇。?k*s·y/x\s^w′.*c!o*m_
现在，它完好无损。
不，比完好无损更好。
他能感觉到，构成这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一种平静而和谐的韵律中微微振动着。一股既不属于苏明、也不属于“夜”的、圆融完整的力量，如同一条温顺的内河，在他全新的经络中缓缓流淌。
那是一种绝对的、内敛的掌控感。
他握了握拳。
没有骨节爆响，没有肌肉贲张。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能感觉到空气被轻微压缩的实质触感。
一切都不是梦。
「喂。」
一个声音，在他自己的意识深处响起。
那声音，既有他自己的冷静，又带着一丝独属于另一个人的、玩世不恭的磁性。
「躺够了没有？这地方的味儿，可真不怎么样。」
苏明没有回应。
或者说，他不需要回应。
他坐了起来。
床板发出轻微的呻吟。身上那件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清瘦但线条流畅的锁骨。
连接在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显得有些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