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失控的变量(第3页)

 他们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倒退，这是在用最原始、最笨拙、也最决绝的方式，向那个遥不可及的科学圣殿，发起的一次悲壮冲锋！ 

 “是！” 

 震天的吼声，第一次在这座油污遍地的车间里，带上了军队般的肃杀之气。 

 一场前所未有的、堪称荒诞的战斗，就此打响。 

 周桐成了这台失控战争机器的大脑。 

 他不再看法典，因为法典的每一个字，都已烙印在他心里。 

 他死死盯着那枚不准的温度计，耳朵听着炉膛里火焰的呼吸，大脑则疯狂地计算着时间、温度和热惯性之间的关系。 

 “拉闸！” 

 “合闸！” 

 “炉门开大一点！再大一点！看到那片亮斑了吗？颜色不对！用石棉板，给我挡住左边三分之一！” 

 整个热处理车间，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战场。 

 工人们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在周桐那一声声嘶哑的指令下，疯狂地奔跑、操作。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背，灼热的空气烤得他们嘴唇干裂，但没有一个人叫苦，没有一个人退缩。 

 他们正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对抗物理法则，去手动模拟一台未来才会出现的、由精密仪器控制的机器。 

 他们在用一种近乎于行为艺术的方式，完成一场工业史上最悲壮的“手动编程”。 

 记录员的声音，在喧嚣中顽强地响起，像风暴中指引航向的灯塔。 

 “第五十分钟，温度八百九十度！” 

 “第五十三分钟，温度九百一十度！” 

 “第五十五分钟……温度，九百二十度！分毫不差！” 

 当最后一个数字被报出来时，整个车间所有的动作，都在瞬间凝固了。 

 周桐那一直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扶着滚烫的炉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像被火焰灼烧过一样剧痛。 

 成功了。 

 他们这群被时代抛弃的野人，用最原始的手段，驯服了第一个失控的变量。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 

 在长达十七道主工序、三百四十一个控制节点的漫长征途上，这，只是微不足道的第一步。 

 周桐缓缓抬起头，看着那座暂时被驯服的钢铁巨兽，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以及…… 

 一丝深深的、不祥的预感。 

 他知道，魔鬼，就藏在这三百四十一个细节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里，正等着他们犯下哪怕最微小的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