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欧阳少羽

第7章 二人转血案(第2页)


 “惊怒?督办?”穆之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刘庸的动作,快得异乎寻常。他站起身,玄青色的巡察御史官袍在昏暗中如一片沉郁的夜色。“备车。本官代天巡狩,境内发生如此骇人血案,岂能置身事外?”


 “是!”东野轩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转身。


 “等等,”穆之叫住他,目光扫过一旁沉默如冰的阿尔忒弥斯和面露忧色的慕婉儿,“婉儿,带上你的药囊,或有查验之用。阿尔忒弥斯,你目力极佳,留意一切可疑痕迹,尤其是……那针脚。”


 风雪夜路,马车疾驰。车帘缝隙间,连化城死寂的街道和零星昏黄的灯火飞速倒退。穆之闭目靠在车厢壁上,怀中那枚染血的虎符玉佩隔着衣料传来冰冷的触感,与圣旨的寒意如出一辙。灯海惊雷案的血色阴影尚未散去,新的死亡已在辽州风雪中绽开狰狞的花朵。赵铁山,一个唱抗狄戏的戏班班主……那缝在戏服上的抗狄血布,是警告?是栽赃?还是……引他入局的饵?


 皇帝将他钉死在这苦寒之地,而暗处的对手,似乎已迫不及待地,在黄金囚笼里点燃了第一把染血的烽火。


 松江戏园后台已被官差团团围住,火把噼啪作响,将飘落的雪花映成橘红色的鬼影。空气里,血腥味混合着雪水的清冷,凝固不散。


 知府刘庸一身厚实的貂裘,笼着袖子站在滴水檐下,富态圆脸上的“惊怒”早已被一种程式化的威严取代。他正对面前几个捕头低声训话:“……内讧!定是戏班内部争风吃醋,或是分赃不均!给本府仔细搜,尤其是那些行头箱子、角落暗格!那剃刀片,就是铁证!尽快结案,莫要惊扰……”


 “刘知府好快的脚程。”一个清冷平稳的声音穿透风雪,打断了刘庸的部署。


 刘庸心头一跳,猛地回头。只见风雪中,穆之一身玄青官袍,身姿挺拔如松,踏雪而来。东野轩按刀紧随其后,慕婉儿挎着药囊,阿尔忒弥斯银眸如电,无声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一行人所过之处,喧闹的官差竟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让开道路。


 “哎呀!孤大人!”刘庸脸上瞬间堆满笑容,疾步迎上,仿佛刚才的疾言厉色从未存在,“风雪严寒,怎敢劳动大人亲临?下官正全力督办,不过是一起戏班贱役间的凶杀,粗鄙不堪,恐污了大人的眼……”


 “贱役?”穆之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后台入口,目光掠过刘庸那张油滑的脸,“唱的是抗狄英烈,死时缝的是抗狄血布。刘知府,这案子,沾的可不只是贱役的血。”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锥,刺得刘庸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穆之不再理会他,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踏入后台。


 血腥气扑面而来。赵铁山的尸体已被草草盖上白布,但地上那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迹,触目惊心。妆镜碎裂,脂粉狼藉,那件缝着血布的华美戏服,被随意丢在一旁的木箱上,像一团被遗弃的、肮脏的抹布。


 仵作刚验完尸,正对刘庸的一个心腹师爷低声汇报:“……致命伤在喉间,细薄锐器,快准狠,一刀毙命。死亡时间就在锣鼓停歇前后……身上无其他明显伤痕,也无打斗迹象……”


 穆之的目光落在妆台上。那枚染血的剃刀片,被一块粗布垫着,孤零零地放在显眼处。他缓步上前,并未直接触碰,只是俯身细细观察。刀片边缘残留着凝固的血迹和一丝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靛蓝色丝线?


 “婉儿。”穆之轻唤。


 慕婉儿会意,立刻上前,从药囊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和一个小巧的白瓷碟。她动作轻巧地用银针尖端,极其小心地将那缕靛蓝色丝线从刀片血污中剥离出来,放入瓷碟。


 “大人,这丝线……”慕婉儿蹙眉细看,“质地细韧,光泽特殊,不似寻常棉麻,倒像是……上等丝绸被强行剥离的经纬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