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欧阳少羽

第38章 梁上劫二(第2页)


 就在这一刹那间,那几个人仿佛突然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他们的眼睛猛地一亮,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认同感。


 当行轩内的推演如火如荼时,阿尔忒弥斯的身影已再次出现在玉面阁那冰冷刺骨的屋顶上。寒风卷起她鬓角的银发,她却浑然不觉,整个心神都沉浸在眼前的“战场”。


 她首先仔细复勘了天字号房顶。琉璃瓦排列紧密,每一片都擦拭得光洁(玉面阁的体面),积雪被风吹得难以积聚。她重点检查了靠近房梁血迹位置的瓦片,用纤细的手指一寸寸抚摸瓦片接缝,感受着细微的起伏和松动。然而,此处瓦片严丝合缝,积尘均匀,并未发现被掀动过的迹象。


 她的目光随即投向隔壁——那间事发时无人租住的“地字号”房顶。两房之间仅隔着一道半人高的女儿墙。她轻盈地越过女儿墙,落在“地字房”的瓦顶上。


 这里的瓦片显然不如天字号那般精心维护,积着一层稍厚的灰尘和薄霜。阿尔忒弥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从靠近女儿墙的边缘开始,以扇形轨迹向房顶中心区域仔细搜索。她的目光如同精密的筛子,过滤着每一片瓦的异样。


 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在靠近女儿墙内侧、相对隐蔽的位置,三片相邻的、厚重的琉璃瓦边缘,那层薄薄的积尘呈现出不自然的断裂线! 她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在冰冷的瓦片上。指尖小心翼翼地拂去表面的浮尘,露出了瓦片边缘细微的撬动痕迹——瓦片下用于固定的灰泥有极细微的碎裂和移位。更关键的是,这三片瓦虽然被小心地盖回了原位,但其中一片的边缘与相邻瓦片的搭接处,出现了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错位缝隙,宽度不足发丝!正是这道缝隙,让原本完整的积尘层出现了断裂。 而这三片瓦移位后重新覆盖的中心点,其垂直投影,不偏不倚,正指向下方天字号房内——李万金倒毙的床榻位置!


 阿尔忒弥斯眼中银芒一闪。她并未急于移动瓦片,而是从随身的小皮囊中取出一片极薄的牛角刮片和一小张坚韧的桑皮纸。她用刮片极其小心地将瓦片缝隙边缘以及错位处沾染的、带有特殊形态断裂线的积尘,轻轻刮取到桑皮纸上,妥善封存——这是证明瓦片被移动过的微观物证。做完这一切,她才深吸一口气,用指尖扣住那片错位瓦片的边缘,运起巧劲,无声无息地将它掀起。


 瓦片下,是冰冷的屋椽和黑色的防水油毡。没有通道,没有机关。但这就足够了。这掀开的瓦口,就是凶手“从天而降”的通道!


 带着阿尔忒弥斯屋顶发现的重大线索和那半枚泥脚印的特殊气味,王景明像一滴水融入了城南乌衣巷那浑浊的“江湖”之中。他没有穿官服,一身半旧的灰布棉袍,胡子拉碴,眼神里透着市井混子特有的那种惫懒和精光。


 他熟门熟路地钻进一家挂着破旧酒旗、门口堆满杂物的“醉猫儿”酒肆。里面光线昏暗,烟气缭绕,几个形容枯槁的酒客缩在角落。王景明摸出几个铜板拍在油腻的柜台上:“老猫,半斤烧刀子,切盘猪头肉,记账。” 掌柜是个独眼老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打酒切肉。


 王景明端着酒肉,自然地凑到一张坐着个干瘦老头的桌子旁坐下。“临爷,几天不见,气色见好啊?” 他笑嘻嘻地给老头倒了一碗酒。


 临爷,乌衣巷的“包打听”,眼皮都没抬:“少来这套,你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玉面阁那档子事,闹挺大?”


 王景明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可不是嘛,沾了身腥。临爷您老消息灵通,最近咱这地界儿,有没有什么生面孔,手脚麻利,尤其…喜欢上房揭瓦的主儿?”


 临爷呷了口酒,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了然:“生面孔?手脚麻利?上房揭瓦?” 他慢悠悠地嚼着猪头肉,“倒是有那么一个。小半个月前吧,一个外乡佬,说话带点北边腔。落脚在巷尾孙寡妇那破柴房。人精瘦,眼神跟钩子似的,看人发毛。出手倒是不小气,租那破地方,给的银钱够租半年了。”


 “哦?” 王景明眼睛一亮,“这人…有啥特别之处?”


 “特别?” 临爷嗤笑一声,“深更半夜才回来,走路没声儿。有天早上,孙寡妇扫院子,看他那双快靴,沾满了咱巷口臭水沟边的烂泥巴,臭烘烘的。还有…” 临爷压低了声音,“这小子找过‘铁手张’!”


 “铁手张?” 王景明心中一动,那可是专门给江湖人打造奇门家伙的铁匠,手艺好,嘴也严。


 “对!神神秘秘的,打了几样东西,用黑布裹着。不过铁手张有次喝多了跟我唠叨过一嘴,说那玩意儿…像是‘飞天爪’的钩子,但要更精巧,钩刃带倒刺,能死死咬住木头梁子!啧啧,这路数…” 临爷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