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欧阳少羽

第17章 陵寝疑云·工部迷局

子时刚过,霜气弥漫。京城巍峨的城墙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惨淡月色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一骑当先,自深沉的夜色中破风而来,马蹄敲击在寂静的青石板官道上,发出急促而冷硬的回响。马上之人,正是身负皇命、星夜兼程的穆之。他衣衫微有风尘,一双深眸却锐利如鹰隼,映照着头顶的寒星。他手中紧握的御赐金令,在稀薄的月光下偶尔闪过一道不容置疑的冷光,腰间的佩刀与马鞍相碰,发出有节奏的低鸣,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擂鼓。


 穆之甫一入城,并未归家复命,亦未直趋官署。铁证如山,刻不容缓。他勒缰转向,目标明确——工部左侍郎孙承宗的府邸!金令在手,犹如天子亲临,巡夜的京营兵士望旗色而开道,不敢有丝毫阻挠。


 不过盏茶功夫,孙府紧闭的朱漆大门已在眼前。这是一座雕梁画栋、颇为气派的宅院,此刻却静得死寂。穆之端坐马上,没有丝毫迟疑,手微微抬起,做了一个坚决的手势。他身后的都察院缇骑和京兆府捕快早已如箭在弦,得令后立刻分出数名彪形大汉,抬着一根裹了铁皮的巨大撞木,呼喝着狠狠撞向孙府正门!


 “轰——喀啦啦!” 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夜的宁静。朱漆大门应声而碎,木屑纷飞,沉重的门栓断为两截。如狼似虎的官差们,在穆之冷峻的目光注视下,如同决堤的洪水,蜂拥而入!一时间,火把的光亮充斥了前院,惊叫声、呵斥声、器物翻倒声此起彼伏。


 此时的书房内,孙承宗正捻着胡须,对着一份工部营造图沉思。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喧嚣让他浑身剧震,手中的笔“啪嗒”掉落在昂贵的云石砚台上,溅起几点墨污了图纸。他惊疑不定地站起身,刚想掀帘喝问是哪里的奴才作乱,书房门已被“砰”地踹开!


 “反了!反了天了!你们是何人部下?擅闯本官府邸,该当何……”孙承宗的厉声质问才喊出一半,京都府捕快赵铁山已如凶神般扑至近前。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掐住孙承宗的后颈,同时一脚重重踹在他腿弯处。孙承宗痛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被赵铁山及其手下死死按趴在冰冷的金砖地上!脸颊贴着地砖,那坚硬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沿着脊椎爬上头顶。


 “本官…本官是朝廷正三品命官!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孙承宗的脸被压得变形,犹自不甘地嘶吼,声音却带上了明显的颤抖,色厉内荏。


 一道清瘦却挺拔的身影,踏着一地狼藉的碎木和倒伏的花草,缓步迈入被火把照得通明的书房。正是穆之。他披着一件素色披风,夜露打湿了披风的边缘,带来丝丝寒气。他的目光落在狼狈不堪的孙承宗身上,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在审视一个死物。


 “孙承宗!”穆之的声音不高,却像凝了千年的寒冰,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你勾结工部主事王有德,于孝吕陵寝地宫暗藏致命毒烟机关,丧心病狂,意欲谋害太后凤驾,祸乱国朝根本!更上下其手,贪墨陵工巨款,中饱私囊!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拿下!”


 “污蔑!天大的污蔑!!”孙承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身体徒劳地扭动着,爆发出更为尖利的咆哮,试图驱散那刺骨的恐惧,“本官……本官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绝无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定是……定是有人处心积虑,栽赃陷害!穆……穆大人!你勿要听信小人之言!勿要中计啊!”他眼中布满了惊惧的血丝,望向穆之的目光带着疯狂的乞求。


 “栽赃?”穆之的嘴角牵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眼中寒意更盛。他并未多做辩驳,只是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动作随意却又带着沉重的分量,轻飘飘地摔在孙承宗面前的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那是两本厚厚的书册副本,一本边角破损、沾着可疑的暗色污渍,封面隐约可见“天工”二字——正是王有德密室中寻获的那本夹杂着密信的账册副本!另一本稍新,却是从王有德藏身处搜出的往来密信副本!


 两样东西如同索命的阎罗帖,赫然在目!孙承宗挣扎的动作瞬间僵住。当他的目光落在那熟悉的、隐晦的暗语笔迹,以及账册上几个自己亲手批复、并授意抹去关键姓名的款项记录时,他全身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干,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血色,转为一片死人般的灰败。刚刚还叫嚣不已的嘴唇剧烈哆嗦着,喉间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搜!”穆之不再看地上瘫软的孙承宗,决绝的冷喝再次响起。书房,这个孙承宗自认为最隐秘、最安全的堡垒,顿时被彻底掀开!缇骑和捕快们如同最精密的掘宝者,动作迅疾而狠厉。书架被推倒,隔板被砸开,书架夹层、书案暗格、博古架后的夹壁墙……所有可能藏污纳垢的地方都在利器的撬动和手掌的拍打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