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欧阳少羽

第50章 未来信笺三(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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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态贪婪的狂笑在幽深的刑讯房里回荡、撞击,带着血污的味道,令人闻之作呕。穆之面沉如水,目光如冰封的利刃。阿月眸中尽是鄙夷的寒霜。婉儿侧过脸,不忍卒视。林远则紧握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所以……”穆之的声音低沉平静,仿佛来自高天之上的判决,拥有洞穿一切虚妄的力量,“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祖父悖论?哪里有什么来自未来的审判?时间本身并无恶意。”

 他冰冷锐利的目光如锁链般死死锁住地上崩溃的周全。

 “有的……只是一个彻底被贪欲异化的灵魂!一个疯子!精心编织的一场……毒计!一场完美利用了人性最深处的恐惧(对死亡的预言)、猜忌(祖孙失和)、和心底阴暗恶念(被挑起的杀机),用‘时间’做伪装的……血腥骗局!!”

 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周全那疯狂的笑声如同被利剪从中绞断,戛然而止!他脸上的狂喜与得意瞬间凝固、扭曲、瓦解!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积木玩偶,软泥般彻底瘫了下去,深陷的眼窝里只剩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惧,以及无底深渊般的绝望。那曾唾手可得的亿万家财幻影……此刻正化作泡影,发出破碎的微响,消散得无影无踪。等待他的,只有冰冷铁窗后那悬于头顶的……死!

 周全被押入诏狱死牢,只待秋后处决。

 沈浪虽非亲手行凶,但在“未来信”蛊惑下,心怀弑祖恶念,证据确凿(其贴身玉佩是重要凶案现场物证),加之平日恶行累累,经三司会审,判决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归京。沈家巨大家产,经大理寺会同户部严加核查,一部分依法充公入国库,一部分用于填补积善堂慈善会被贪墨巨款的巨大亏空,剩余部分,依据大燕律法关于“户绝”(无直系继承人)之条款,由沈家远房宗族择品性端方者承嗣继承。积善堂慈善会,由官府严选清廉干吏正式接管,账目定期公开核查,继续其慈善本业。

 颐园的冲天血腥与诡异离奇,随着“时间骗局”真相大白,终于如浓雾般渐渐散去。那片被污血浸染过的奢华土地,似乎也在春日暖阳下艰难地褪去沉重的阴影。那两封惹起血雨腥风、险些动摇常识的“未来信”,被作为本案最关键的罪证,以火漆封缄,编号入库。所谓的“祖父悖论”,在赤裸裸的人性深渊面前,最终被证明不过是一出由欲望和谎言精心导演的可悲闹剧。

 结案月余,天气晴好。穆之难得偷得半日浮生,与阿月、婉儿、林远几人信步于颐园新近修缮好的后苑荷花塘畔。

 新荷初绽,嫩叶舒卷,微风过处,碧波涟漪点点,送来水润清凉气息与淡雅荷香。

 “时间…当真能杀人吗?”婉儿望着塘中田田荷叶上滚动的晶莹水珠,若有所思地轻声问,声音犹带着一丝心有余悸的余韵。

 “时间本身,非矛非盾。”穆之负手而立,声音沉静如水,却透着磐石般的笃定,“它亘古奔流,或可磨损金石,却难断人心。真正能杀死人的,从非那无形光阴……”他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眼前平静的湖面,落在那深不可测的幽暗处,“唯有盘踞在人心里那些难以餍足的贪,无端滋生的惧,深种难解的怨…这些,才是真正淬毒的杀人刃。”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而明澈。

 “‘时间’,不过是野心之辈在行凶布道时…一件最为虚幻、却也最为迷惑人心的外袍。仅此而已。”

 阿月清冽的目光落在穆之沉静而刚毅的侧颜上,默然不语,唯有几不可察的微微颔首,仿佛无声的认同。

 林远则用力搔了搔头,咧开一个带着如释重负的憨厚笑容:“咳,管它妖言惑众还是神仙作怪,俺就认准大人!跟着大人拨开迷雾,抓住那藏在画皮底下的真凶!这才是咱们大理寺该干的硬道理!”

 穆之伫立塘边,眼前是水光潋滟,荷风送爽。然而浮光掠影之后,他似乎又看到了金玉满堂厅那凝固的惊骇眼神,听到了沈浪那绝望的嘶吼与周全临死前癫狂的呓语。破案的清明并未带来多少欣喜,心中只余一缕尘埃落定后的淡淡疲惫,还有一丝对人性之复杂深沉的警醒。人心幽暗,似万丈深渊。守护这世道朗朗清明,涤荡那人心种种污秽…前路,道阻且长。

 他的手无意识地搭在了腰间代表他身份的束带金扣上。那镶着青玉的冰冷硬物触感传来,仿佛某种沉甸甸的责任具象。穆之的眼神却愈发沉静,那份内敛的坚定,如山岳般,岿然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