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忘川镜
最后一块镜面碎片闪烁的微光尚未熄灭,林澈脚下的土地突然泛起涟漪。他低头望去,青钢剑的倒影正在地面扭曲,剑身上温顺的龙纹重新变得狰狞,像是要挣脱束缚的困兽。远处的朝阳被突然聚拢的乌云遮蔽,镜海退潮后显露的土地开始渗出黑色汁液,在他身后织成第三道光门。
这道光门与之前的截然不同,门框由无数半透明的魂魄组成,他们伸出苍白的手想要抓住什么,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哀鸣。门楣中央悬挂着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刻着三个篆字 —— 忘川镜,笔画间流淌着暗红的液体,像是凝固的血泪。
“轮回镜渊的终焉试炼。” 玄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忘川镜能吞噬所有记忆,只要踏入其中,你就能彻底摆脱情感的桎梏。代价是…… 永远忘记苏晚晴、师父和母亲的模样。”
林澈的指尖突然冰凉。忘记?这比献祭情感更可怕。情感是流动的溪流,记忆却是承载溪流的河床。若连模样都记不清,那些温暖的瞬间、痛苦的抉择、坚守的信念,又该附着在何处?
忘川镜突然亮起,镜面浮现出苏晚晴的画像。画中的她正坐在窗前绣花,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侧脸投下菱形的光斑,银蝶步摇的流苏垂落在绣绷上,针尖穿过丝线的瞬间,流苏微微颤动。这幅画细致到连她耳垂上的细小痣都清晰可见,正是他记忆中最鲜活的模样。
“看到了吗?” 玄老的声音变得温柔,像是母亲在耳边低语,“只要轻轻点头,这幅画就会永远消失。你不必再为她的死心痛,不必在午夜惊醒时对着空枕发呆,不必……”
“住口!” 林澈的剑气斩在光门上,魂魄组成的门框发出凄厉的惨叫,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门楣滴落,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溪流中漂浮着无数残缺的记忆碎片:苏晚晴绣到一半的并蒂莲、师父断了弦的古琴、母亲没织完的毛衣。
这些未完成的物件像针一样刺进他的心脏。他突然想起,苏晚晴的绣绷上永远留着最后一针 —— 她说要等他回来收尾;师父的古琴第三根弦断了三年,却始终没换,因为那是他初学琴时弹断的;母亲的毛衣袖口总是松垮的,因为她总担心他长身体,特意留了余地。
忘川镜剧烈震颤,镜面中的苏晚晴突然抬头,画像开始扭曲。她的面容逐渐模糊,银蝶步摇的流苏化作毒蛇,缠绕着刺向她的咽喉。“救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与记忆中她中箭时的悲鸣重合,“忘了我,就能救我……”
林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这是最恶毒的诱惑 —— 用 “拯救” 的名义行 “遗忘” 之实。他甚至能闻到镜面散发的、属于忘川水的腥甜气息,感受到那种能麻痹神经的阴冷,与三年前在忘川渡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虚妄!” 他再次挥剑,青钢剑与忘川镜碰撞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从镜面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林澈感到天旋地转,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庭院里。
庭院中央的桃树下,坐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用布擦拭着一把长剑。剑身的云纹与林澈的青钢剑一模一样,只是剑穗已经磨得发白。老者转身的刹那,林澈的呼吸骤然停滞 —— 那是八十岁的自己,只是此刻他的眼神空洞,嘴角挂着呆滞的笑,胸前的半块玉佩早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