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莲池夜晚

青木门轴转动时发出的 “吱呀” 声,像一根生锈的针,刺破了笼罩在云渺峰上的薄雾。沈砚之扶住门框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腹触到木头表面凹凸不平的刻痕 —— 那是他七岁时练剑失手砍出的缺口,师父当时罚他在雪地里站了三个时辰,却在深夜悄悄往他袖袋里塞了个暖手炉。

 

“师兄?” 身后传来苏绾轻细的呼唤,她怀里的莲心草正散发着淡淡的蓝光,“师父他……”

 

沈砚之转身时,正看见苏绾鬓角的碎发被山风吹得贴在脸颊上,那双总是清澈如溪的眸子此刻蒙着层水汽。他喉结动了动,将那句 “师父不会有事” 咽了回去。三日前在断魂崖,师父为护他们周全,硬生生接了玄阴教教主一掌,若不是怀中这株千年莲心草护住心脉,恐怕早已……

 

“先进去吧。” 他接过苏绾怀里的莲心草,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叶片,就感到一股温润的气流顺着经脉缓缓游走。这株莲心草是师父年轻时在极北冰原偶然得之,据说不仅能疗愈世间奇毒,更能承载持有者的记忆,只是师父守了它大半辈子,从未示于人前。

 

穿过前殿时,沈砚之忽然停住脚步。香炉里的沉香还在袅袅燃烧,案上的《云渺心经》翻开在第七卷,墨迹未干的批注里,“守心” 二字被圈了又圈。这分明是有人刚刚还在这里打坐,可负责打扫的师弟说,自他们下山后,师父就再没踏出后殿半步。

 

“师兄你看!” 苏绾忽然指向供桌下的阴影处。那里蜷缩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狐,左后腿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呜咽。沈砚之刚要上前,灵狐却猛地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唯独看见他手中的莲心草时,瞳孔骤然收缩,竟像是认出了什么。

 

“是小白。” 苏绾的声音带着惊喜,“三年前咱们在望月谷救过的那只灵狐,你看它脖子上的银铃!”

 

沈砚之这才注意到灵狐颈间系着的银铃,上面刻着个极小的 “云” 字,正是云渺峰弟子的信物。他放缓动作,将莲心草轻轻凑过去,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 草叶上的蓝光顺着灵狐的伤口缓缓渗入,原本外翻的皮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疤痕都未留下半分。

 

灵狐落地时,忽然用头蹭了蹭沈砚之的靴角,转身朝着后殿跑去,跑几步便回头望一眼,像是在引路。

 

后殿的门是虚掩着的。沈砚之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师父躺在玉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床前的铜盆里,药渣堆得老高,最底下竟埋着几片干枯的莲心草叶。

 

“这是……” 苏绾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她认得这种草叶,正是莲心草的枯叶,可师父明明说过,莲心草需以精血养之,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可轻用。

 

沈砚之将手中的莲心草放在师父心口,蓝光骤然炽盛,像层薄纱裹住了师父的周身。就在这时,莲心草的叶片忽然剧烈震颤起来,无数细碎的光点从草叶间溢出,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影像 ——

 

那是二十年前的断魂崖,年轻的师父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雪地里的莲心草开得正盛。女子的手抚过师父的脸颊,声音轻得像羽毛:“阿珩,记住,莲心草能护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

 

影像突然碎裂,沈砚之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书架上。那些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 他终于想起,为何初见莲心草时会觉得莫名熟悉,原来在他襁褓之中,就曾被这蓝光包裹过。

 

“师兄!” 苏绾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却见他眼底泛起血丝,“你怎么了?”

 

“那个女子……” 沈砚之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她手腕上的胎记,和我娘留下的玉佩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灵狐小白忽然跳到玉床上,用爪子轻轻扒拉着师父的衣袖。沈砚之这才发现,师父的左手腕上,竟有一道与那女子胎记形状相似的疤痕,只是颜色淡得几乎看不见。

 

莲心草的蓝光渐渐柔和下来,师父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他看向沈砚之手中的莲心草,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长叹:“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砚之握紧那株莲心草,叶片上的蓝光竟随着他的心跳明暗交替,“您和玄阴教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师父咳了几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玄阴教要的不是莲心草,是它承载的记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的莲池,“二十年前,玄阴教教主曾是你师娘的师兄,他们……”

 

话未说完,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负责守山的师弟撞开门,脸色惨白:“师、师兄!玄阴教的人打上来了,说要…… 要我们交出莲心草和沈师兄!”

 

沈砚之猛地看向师父,只见师父闭着眼,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们终究还是查到了…… 砚之,你听着,莲心草不仅能疗愈,更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