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雪夜行(第3页)

最先开口求饶的，还是那个角落里的青年流民，他一边用力叩首，一边带着哭腔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顾承安见状，缓缓将长刀收回鞘中，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他紧绷的神情略微缓和下来，声音也不再那么冰冷：“都起来吧。”

流民们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却不敢起身。

顾承安继续说道：“本官乃新任安平县县令顾承安，此行正是赴任。安平县百废待兴，正需要人手。你们若愿意跟随本官，前往安平县效力，本官保证，每日管你们三顿饱饭，并且每十日结算一次工钱，绝不拖欠。”

说着，他再次将手伸入那看似普通的皮囊，这次却掏出了几锭分量不轻的碎银，随手放在了那张残破的供桌上，银锭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这些，算是给你们的定金。愿意去的，现在就可以领。”

食物、活路、还有银钱！这对于绝境中的流民来说，无异于天降甘霖。

短暂的沉寂后，那个之前第一个叩首求饶、看起来颇为精瘦的青年率先反应过来，他再次用力叩首，声音响亮地说道：“小的王三，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求大人收留！”他说完，便第一个爬起来，恭恭敬敬地从供桌上拿起了一小块碎银。

顾承安看着他起身的动作，目光在他那双布满老茧、虎口处尤为粗糙厚实的手上停留了一瞬。这双手，绝非寻常农夫或者流民所有，倒像是常年握持兵器或干重体力活计留下的痕迹。

有了王三带头，其他的流民也纷纷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叩首表示愿意跟随，然后上前领取定金。很快，庙内的气氛便从之前的恐惧绝望，转变成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些许期盼。

破晓时分，肆虐了一夜的风雪终于有了减弱的趋势，天色微明。

破庙外，二十来个刚刚收拢的汉子排成了一列歪歪扭扭的队列，跟在顾承安和老许的马后。他们依旧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但一夜之间，经历生死、获得饱餐和承诺之后，那原本死寂的眼神中，已经重新燃起了名为“生气”的光芒。

老许策马靠近顾承安，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地说道：“大人，咱们就带了这点粮食，现在又添了二十多张嘴……县里的情况不明，存粮恐怕……”

“你看他们。”顾承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指向队伍末尾那两个互相搀扶着、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三天前，他们还在靠吃观音土活命。现在，他们至少有了盼头，知道明天还能吃上饭，还能活下去。”

晨曦透过云层洒下微光，映照在洁白的雪地上。蜿蜒的队伍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晃动的影子，朝着安平县的方向，一步步坚定地走去。

就在这时，那个自称王三的精瘦青年不知何时凑到了顾承安的马匹旁边，脸上带着几分讨好和好奇，状似无意地问道：“大人，您那个皮囊看着也不大，怎么……怎么能装下那么多的粮食和银子啊？”

顾承安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容，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让王三浑身猛地一僵，随即又立刻挤出更加恭谨讨好的笑容，讪讪地退到了一旁，不敢再多问。

风雪依旧在空中飘舞，只是不再那么狂暴。道路依然泥泞难行，但对于顾承安和这支刚刚组成的队伍来说，某些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