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第3页)
禅房之中,一身深紫色蟒袍的睿王坐在碳炉旁,金贵的手加着碳火,圣人菩提一般精致的眉眼总能轻易获得人的好感。
但那是对旁人而言。
门口候着的羽卫是两个年轻人,时不时会偷瞄几眼屋里,目光除了落在那位芝兰玉树的睿王身上,更多是看向盛阙——龙卫和羽卫公认武力值第一的统领。
他们很少在这位统领身上看到那样紧绷的姿态,肃白的手时刻放在腰侧的刀上,眼神冰冷得好像随时会斩下睿王的头颅。
“我推荐的那位大夫医术比起郝御医只高不低,在治病这方面我断不会害你,你为何总是放不下戒心?”
屏风隔开内室和外室,软榻上的女子裹着厚厚的雪色大氅,脸蛋却比那大氅还要白上几分,澄娘陪在她身边,手中拿着木梳,一点点地替她梳着发。
阿愿的精神很差,眼眸低垂,不住地咳嗽着,“咳咳咳……王爷理解错了,无关戒心,只是厌恶。”
帝昕看着纱影朦胧的屏风,目光洞穿屏风落在阿愿身上,笑道:“你这样说,我可要伤心了,我就想不明白了,明明我与陛下是亲兄弟,而他做得更过分,你为何独独这么讨厌我?五年过去了,皇兄都已经默许我可以前往封地,你却始终抓着我不放?就因为当年我派人刺杀过顾偿?”
一刹那,床榻上病弱的美人目光一厉,如刀刃般寒彻的目光看向帝昕。
后者叹息一笑,“不提顾偿,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说着,他微寒的目光扫了一眼正在给阿愿梳发的澄娘,“不如你让我给你梳个发吧,就梳一回,以后我都老老实实待在华京,如何?”
屏风后传来轻寒声,“其实先帝选错了继承人,诸皇子之中你和他才是最像的,同样的伪善。”
“我当你是在夸我了。”
帝昕像是听到什么知己良言,喜得眉开眼笑,甚至低低笑出了声。
“我就说外面哪来的那么多侍卫敢和禁军对峙,原来是皇兄来了。”
是少年朝气蓬勃又不失锐利的声音。
——帝允。
十七岁的四皇子帝允,亦是大周的允王殿下。
当年御书房高台下被叛军挟持的羸弱少年,已经褪去了满身阴郁,抽条般长高的身形不失力量,云袍广袖,宽肩窄腰,跨进门时弯眉带笑,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和锋利。
“母后……”
“母后……”
稚气软乎的声音响起,与帝允一同而来的还有两个尚没他腿长的小娃娃。
前者穿着明黄的太子衣袍,是年仅六岁的大周太子,孟代绾拼尽性命为帝尧生下的皇长子,后来过继到皇后名下,成了大周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大周太子。
小太子负着小手,迈进了屋里,一脸肃然,最先皱眉看向自己的睿皇叔。
——气势初凝,少年老成。
后者是个小姑娘,眼睛亮得像月亮,提着青绿色的小衣裙,梳着两个馒头揪揪,圆头圆脸,配上过得严严实实的绿斗篷,活脱脱一个甜馅的青团。
大周最尊贵的小公主,周武帝最宠爱的孩子,封号“元”。
“元”字历来只用于帝王,可小公主尚未满月,周武帝就已赐下封号,就好像皇室所有的礼制、帝王所有的独尊,在大周的皇后娘娘面前都会灰飞烟灭。
——那是后世,是青史,都不得不承认的偏爱。
小太子负手走到帝昕身侧,仰头看着正在给炉重加碳的人,蹙起小眉头道:“皇叔,你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母后明明不喜欢你,你为什么总是往母后身前凑?”
帝昕笑着用沾了黑碳的手刮了一下小太子的鼻尖,“小家伙是真不怕皇叔有朝一日谋朝篡位,就不怕我这个脸皮厚的恶人活剐了你。”
“你斗不过母后的。”
“真是和我那位兄长、你那位父皇一样不可爱。”
小太子冷哼了一声。
帝昕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蹦跶进屋的小公主,看着那张模样足有九分像阿愿的脸,像一个缩小版的、每天洋溢开心笑容的阿愿。
——没人会不喜欢。
“阿圆给皇叔抱抱怎么样?”
小公主一噘嘴,“不要,我要母后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