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许随年非鱼不可

停车(第2页)

 

许笙漾大气不敢喘,眼睛紧盯着他,他骨节分明的手落在车内中控屏上,然后不紧不慢地拨打闻简洲的电话。

 

顿时一颗心脏紧缩,她下意识竖起耳朵。

 

“嘟”一声,那头没接,她的心莫名放下去,可还没放到底,就见闻准仍不死心地打过去,逼仄的车厢内冰冷冷的“嘟嘟”声不依不饶,不知响了多少遍。

 

终于,电话还是打通了。

 

那头的声音沉默,闻准嗤地笑了,不知为何,落到许笙漾眼里,她觉得那笑不仅刺眼,还瘆得可怕。

 

“小叔,怎么不接我电话呢。”

 

对方意图还没摆明,闻简洲便冷声问道:“什么事?”

 

“我在开车。”闻准讪笑。

 

简直是琐碎无聊的废话,闻简洲懒得和他耗便直接挂断电话,然而还没触到屏幕的手咯噔一下僵在半空,他攥紧拳头,指骨节细微地响。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听见了闻准慢悠悠补的后半句话。

 

“许笙漾坐我旁边。”

 

闻简洲当即挂断,转而拨打许笙漾的电话,这边一声短促的铃声震动,许笙漾的右眼不安地跳动,她五指捏着手机,捏得很重,尤其看清是闻简洲的来电,她迟疑了。

 

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犹豫,但预感无论接不接,某种结局都无法逆转。

 

许笙漾仍攥着手机,透出的铃声在安静逼仄的车厢内刺耳又响亮,绵延不绝的震响,弄得她手指颤抖。

 

还没来得及做决定,坐在她身侧的闻准倒是抢过来好心地替她接通了电话。

 

冷风裹着白雪在耳边剧烈呼啸,可终究抵不过男人急切的声音穿透过来。

 

“许笙漾。”

 

“你在哪?!”

 

许笙漾嘴唇发抖,身上也在发抖,过了半响她试图张了张嘴,然而喉咙艰涩,仿佛被软绵绵的针捅刺,怎么都发不出音。

 

闻准在她耳边漫不经心地笑,又开始好心地帮她回答:“小叔,又听见你的声音了。”

 

那笑裹着呼啸的风,连同引擎声响爬过来,寥寥数字竟让闻简洲浑身颤栗,仿佛被彻骨的冰水从头浇到脚,办公室内的暖气在此刻形同虚设,仿佛是在严寒的雪山走了一遭,他体内沸腾的血都凝固了。

 

“闻准。”闻简洲极为克制地压低声音,他紧咬后槽牙,脸部肌肉都在细微发抖,“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动她。”

 

“小叔,位置发你了,你要是不来,我可不敢保证许笙漾会不会因为你,”闻准眯了眯眼,慢悠悠地吐出最后的字,“丧命!”

 

被人拿捏了命脉,闻简洲这会儿表情已经控不住了,脸上的肌肉抽动,平日柔情似水的桃花眼也被暴戾占据。

 

喉咙挤出来的,像是破音:“你不要……”

 

“乱来”还没传过去,冰冷冷的嘟嘟声就率先无情冷漠地过来。

 

再打过去,对方手机已经关机。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凯文抱着项目资料走进来,“简总,wilt的车还有十分钟就到。”

 

闻简洲像是没听见一样,盯着闻准发过来的位置,眼神倏然凛冽。

 

他们的车已经开出郊区,进了落林山区,那带地形崎岖,曲折弯绕,近日更是因为积雪严重封锁了道路。

 

闻准此时往那开,究竟想干什么。

 

“简总?”凯文见他一言不发,忍不住再一次出声叫唤。

 

“我有急事,wilt那边先推了,我到时候亲自飞欧洲处理。”匆匆忙忙说完,闻简洲夺门而出。

 

凯文一下子头脑混乱,那些文字直白,此刻却难嚼消化。简总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月,涉及十四个亿的项目就这样说推就推,这不是让董事会抓着把柄生事吗。

 

“闻准!”许笙漾显然被他的“丧命”激怒,她眯着眼,“你拉我上车的目的,就是为了闻简洲?”


“是。”闻准坦然极了。

 

“为什么?”许笙漾被雪遮住了眼,她擡手拂掉,困惑地盯着身边的男生。寒风瑟瑟,他一头浓密的银发飞快向后掠动,这会儿的神情没了懒散,尽是漠然,眼角那颗痣沾了雪粒,又一下飘远,像是释放危险的信号。

 

“下午两点半欧洲市值最大的上市公司sm集□□人到闻扬考察项目。”闻准偏头看她,“事关十几个亿的项目,你说,小叔能不能谈成?”

 

许笙漾避而不答,反而问道:“闻扬不是你家的公司吗?你自损自家利益?”

 

“那又怎么。”闻准不屑地笑了下,“项目要是没谈成,小叔这个总经理会怎么样呢?董事会会怎么对待他呢?”

 

“许笙漾你说,”闻准给她抛问题,“闻扬以后,还会不会有他的位置?”

 

许笙漾攥得指尖泛白,“你为什么这么对他?!”

 

“呵!”闻准倒抽一口冷气,许笙漾瞬间头皮发麻,只觉得整个车厢都充斥着三尺寒凉,而这寒凉,仿若满腹恨意旁生,绝非外界的严寒能够比拟。

 

他侧身,眼眸深邃漆黑,“这场戏,你是关键人物,缺不得。”

 

许笙漾眯着眼。

 

她总算看明白了,他无非是以为她在闻简洲的心里地位不可估量,所以才特意“请”她上车,意图破坏项目谈判。

 

一旦闻简洲真的因她错过项目签约时间,损害集团信誉和利益是必然,甚至闻简洲还可能被董事会开除职位。

 

想通这一节,许笙漾转过头看他,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那你打错主意了,事情的轻重缓急,我想闻简洲是能分得清的。”

 

不知笃定什么,许笙漾肯定道:“他不会来。”

 

只要闻简洲不来,她和闻准无冤无仇,他定然不敢拿她如何,而项目的事,一切照旧进行。

 

“这么肯定么?”闻准“咔嚓咔嚓”地把玩打火机,他淡淡瞥了眼许笙漾,“你是不信我小叔对你的感情,还是不信你的魅力?”

 

许笙漾不禁眉头皱紧。

 

她始终认为,闻简洲是沉稳而理性的,绝不会为了她是否存险的仅仅一个可能,就赌上他在闻扬的地位。

 

追根到底,商人重利,任何感情在利益面前始终是要让步的。

 

闻准“啧”地摇了下头,“难道你不知道么?”

 

许笙漾微愣,“知道什么?”

 

“也是,他自然不会和你说。”闻准扯唇懒道,“你以为无夜欢那天他为什么突然出现。”

 

这下许笙漾面色开始凝重了,当时的闻简洲情绪是失控的,她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那样过激的情绪反应。

 

现在细想,难道是因为闻准对他做了什么?

 

“我不过把我们交杯酒的视频发给他看看而已,没想到他真的火急火燎跑了过来。”闻准轻嗤,撩眼看向许笙漾的眼神带了几分意味不明,“你看,他多紧张你啊。”

 

雪雾朦胧,许笙漾的眼一点点染上冷色,黑漆漆的瞳孔死盯着他,戒备泛起,“你到底,对闻简洲做过什么?”

 

这一声质问冰冷生硬,竟叫闻准有一瞬失神,他没想过她会这么问。

 

“当时大家不过是玩游戏而已,他能着急赶来,无非是太过了解你的为人,知道你的秉性,也能猜透你肚子里憋的坏水。”许笙漾的眼神凌厉,她攥着拳头,一字一句继续说,“能让他这么警惕,想必你对他过去留下的印象很不好吧。”

 

闻言,闻准微微笑了起来,“你倒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了。”

 

“你车开得快,我真怕你打滑侧翻。”许笙漾云淡风轻,下意识却抚稳了车窗,“不如你痛快告诉我好了。”

 

闻准不紧不慢打着方向盘,“放心,不会让你真的让你丧命,我可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许笙漾冷笑,“眼下,你可不就是把我牵连了进去吗?”

 

“你这话就不对了。”闻准厚颜无耻地赖账,“是我小叔牵连了你,我可没有。”

 

“……”

 

车子不知不觉进到山区深处,这的路段盘旋曲折,大雪一阵一阵地下,延绵的山群和高耸的树都覆了层白装,空气里除了漫天的雪还交织着刺骨的风,深林静谧,连鸟啼声都隐匿到林子里。

 

许笙漾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你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游戏了,我说过,闻简洲不会来。”手指冲他那一伸,她冷道:“手机还给我。”

 

“你看。”闻准得意地擡了下眉峰,“这就不就来了。”

 

许笙漾的心咯噔一下。

 

后视镜里,闻简洲的头发凌乱张扬,还想再看清一点,短短几息,两辆车的距离迅速拉远,镜中的面孔越来越小,小到就像点墨般漆黑。

 

许笙漾浑身冰冷,闻简洲你是不是傻!

 

“闻准!”

 

“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