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许随年非鱼不可

停歇一辈子

停歇一辈子

一顿晚饭过后,许笙漾和闻简洲在小区休闲漫步,路灯照亮前路,许笙漾踩在太空漫步机上,两只脚一前一后轻轻晃荡,闻简洲站旁边看着,手搭横栏上,在她两手之间。

“你怎么都没告诉我一声,”许笙漾漫不经心,“自己就来了?”

“想着给你惊喜。”闻简洲回。

踏板忽而停下,许笙漾歪额,“那万一是惊吓呢?万一我爸妈不同意呢?”

稍顿,她表情意味深长,“闻简洲,这是我们的事情,应该由我们共同面对的,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担心,可是有时候,你可不可以试着把后背交给我?”

四周安静,黑漆漆,闻简洲眼眸变得深邃,她不止一次表露自己愿意和他抵御风雪,只是他总觉得她太过年轻,总该在他庇护之下。

以至于,他忘了乌衣平巷初见那次。

当时他浑身是血出现在她面前,她貌似没多大害怕,反而担心他的伤势,要不是他故意言语吓唬,她恐怕二话不说就跑去找人救他了。

只是那群人放狠话,她要是在巷子乱跑,估计又会羊入虎口。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内心的力量,他最后还是不堪那些伤害倒下了。

而她,在他暗不见光、被摁在泥潭里茍延残喘的十八年时间里,唯一一个,从没想放弃过他的人。

哪怕,他们只是陌生人。

这也是他真正的,难以忘记她的理由。

“那晚,你平安到家了吗?”闻简洲擡眸,眼睛看着她。

只有那晚她平安到家,他就全盘托出。

“那晚?”

“乌衣平巷那晚。”

许笙漾点头,“平安到家了。”

“她们之后有找你的麻烦么?”

“没有。”许笙漾如实道,“教导主任联系了她的父母,带回家训斥了一顿,她就没再敢找我的麻烦,后来好像是在外面惹事了,学校把她开除了。”

“好。”闻简洲松一口气,缓缓对上她的眼,“当时你问我为什么受那么严重的伤,我想。”

风声飒飒,许笙漾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声音一字一顿:“我该回答你了。”

闻简洲走到她的面前,隔着横栏,像是一次面对面的真心换真心。

“当时我从欧洲偷跑回兰瞿参加高考,两天的考试结束,我买了京海的机票,回来看我的母亲简挽。”

“她是京海人,就住在我们相遇的巷子里面。只是,她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他说得平静,只是还是微不可查漏了点哽音,许笙漾咬着唇,手心贴上他的手背,在晚风中给了他一点温度。

“落叶归根,她说,她想葬在京海,还说京海的海域辽阔,她很喜欢,所以她的墓地面朝大海。”闻简洲反向握紧她的手,一点一点裹在掌心,半响继续说,“以后有机会,可以陪我去看看吗?”

许笙漾几乎一秒读懂他的深意,点头答应,“好。”

忽而疑问,“那你名字里的洲,是因为阿姨喜欢海的缘故吗?那为什么不直接叫海。”想着,她自顾自念了一遍,“闻简海。”然后猛地摇头,“好难听。”

伤感的情绪一下子散淡,闻简洲低着眉,“她当时还真是这么取的,只是念了一遍和你的反应一样,觉得难听。后来翻看字典,看中了洲,寓意前程远大。”

许笙漾了然,继而说:“我名字里的漾,是当时算命先生说我五行缺水,然后我爸就取了漾,希望我温柔如水。”

“但好像,”破有自知之明的,许笙漾慢悠悠地补,“我辜负了他的期望。”而后擡了眼面前的男人,“但好像,你挺符合的。”

闻简洲弯着唇,语气慵懒,“可能你五行不是缺水,而是缺我。”

“……”

“后来呢。”许笙漾拉回正题,“怎么受伤了?”

闻简洲皱了皱眉,冷笑一声,“偷跑回来,受罪了。”

闻言,许笙漾心紧了紧。

“漾。”闻简洲擡眼,语气沉重,冗长的沉默之后,还是选择开口,“其实我的家庭背景,很不好。”

“甚至……糟糕透顶。”

掌心的温度在退减,刺骨的冰寒,许笙漾抽一只手给他捂暖,暗黄的路灯斜斜打过他的肩身,他身着黑色大衣,仿佛融在漫漫黑夜。

“我的……”咬字,极重的咬字,“父亲”这两个字卡在嗓子眼,似乎挣扎许久,他还是想不出用其他词汇代替。

在那刻,许笙漾逼红了眼眶,甚至觉得自己不可理喻,明明了解他的过往,还是逼着他坦露心扉,残忍地将他那些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愈合的伤疤再一次揭开,撕扯,刺痛着他。

当时只是想要知道他为什么受伤,想了解,想关心。

但似乎,借以在乎的名义,她正在伤害着他。

“你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