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跨越距离的支撑(第2页)
她在一张熟悉的长椅上坐下,木质椅背透出秋日沁骨的凉意。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光滑的椅面,仿佛还能触到某个被阳光烘烤得发烫的夏日午后,两人并坐时留下的、无形的温暖印记。头顶是交错的枝桠,筛下细碎跳跃的光斑,在她微阖的眼睑上投下流动的影。闭上眼睛,世界的声音变得纯粹而丰富:风声掠过不同形状的叶片,发出或清脆或低沉的沙沙合奏;远处球场上隐约传来的呼喊和篮球撞击地面的钝响;更远处,不知从哪扇窗里飘出的、断断续续的钢琴练习声……这些看似无关的声响碎片,在她寂静的心湖里轻轻碰撞、回旋。
一阵带着凉意的秋风掠过,卷起地上几片深褐色的梧桐叶,发出干燥的、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像某种隐秘的节奏。紧接着,不知从哪个敞开的教室窗口,飘出一段不成调的小号练习音阶,笨拙却充满初学者的执着。苏星晚的心神不由自主地被这奇特的组合吸引。那风声的节奏,小号单调的音阶……它们在意识深处某个角落轻轻碰撞了一下。
突然,一段短促却充满韧性的旋律,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瞬间激荡开无数圈灵感的涟漪。她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撞击着,几乎要跃出喉咙。来不及思考,她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出手机,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飞快地点开录音软件,对着话筒,急切地将那稍纵即逝的、带着初生般莽撞力量的旋律哼唱出来,如同抓住一只即将振翅飞走的透明蝴蝶。
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几乎是奔跑着冲回琴房,“砰”地一声关上门,将外界彻底隔绝。径直扑向那架黑色的钢琴,猛地掀开琴盖,指尖带着尚未平息的微颤,凭着记忆敲下刚才录下的那几个跳跃的音符——清脆、明亮,带着破土的渴望。它们像几颗滚烫的种子,落在她焦渴的心田。她顺着这灵感的藤蔓,小心翼翼地延伸、试探、完善。起初是谨慎的摸索,接着是越来越流畅的连接、编织。手指开始在黑白琴键上奔跑、跳跃、滑行。旋律如解冻的春溪,挣脱冰封的束缚,汩汩流淌而出,时而轻快昂扬,带着向上的冲劲,时而低回婉转,沉淀着思索的深度。她捕捉着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将其转化为左手低音区持续的、细碎而充满动感的分解和弦;那笨拙的小号音阶,则在她心中升华为副歌部分一串充满向上攀爬力量的音阶式进行,如同尘埃在光束中奋力升腾。
窗外的天色由明亮的午后转为熔金般的黄昏,最后沉入深邃的墨蓝。琴房里只有一盏孤灯亮着,映照着乐谱上越来越丰沛的音符,以及她完全沉浸在创作中的侧脸。汗水浸湿了她额角的碎发,她却浑然不觉,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所有的生命力都灌注到流淌的音符里。偶尔停顿,她咬着笔杆,在乐谱边缘急速写下标注——“此处加入弦乐泛音,模仿光晕颤动”,“定音鼓滚奏由弱渐强,模拟心跳般的脉动”。她仿佛不是在作曲,而是在用声音描绘一幅流动的画卷,那画卷里有深秋的寂寥,有等待的焦灼,更有尘埃在光束中不屈飞舞的倔强。当最后一个饱满的和弦稳稳落下,余音在寂静的琴房里久久回荡,一首名为《光尘》的新曲终于在她笔下逐渐成型。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靠在琴凳上,看着乐谱上新鲜墨迹流淌出的名字,一种久违的、带着微痛却无比充实的暖流,终于涨满了几乎干涸的胸腔。她拿起手机,对着那几页承载着新生旋律的乐谱,轻轻按下拍摄键,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发送给那个点亮她黑夜的名字。没有文字,只有这无声的旋律雏形,在电波的河流中,向他漂流而去。
在解决音乐社表演人员的问题上,苏星晚采纳了顾沉舟的建议,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总是坐在排练室角落、习惯性低着头的学妹——林小雨。
敲开小雨寝室门时,女孩正伏案疾书,台灯的光晕勾勒出她单薄而专注的身影,鼻尖几乎要碰到摊开的乐理习题册。听到敲门声,她受惊般抬起头,看清是苏星晚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膝盖不小心撞到桌角,发出一声闷响。她顾不得疼,只是无措地搓着衣角:“苏、苏学姐?请、请进……”
听到苏星晚说明来意,特别是希望她担任《破晓的帆》钢琴伴奏的关键角色时,小雨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像两盏在深夜里被骤然点亮的灯,瞳孔里映着震惊的光,随即又蒙上一层难以置信的水光,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她下意识地紧紧攥着手中的笔,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几秒钟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最终,她用尽全身力气般重重地点着头,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学姐……我……我一定拼尽全力,绝不让你失望!”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在她自己心里也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
排练室自此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林小雨的指法基础确实扎实,乐谱上的音符能准确无误地呈现,但舞台经验和临场应变能力几乎为零。苏星晚成了她最严格的教练,也是最耐心的引路人。
《破晓的帆》中段,有一段描绘风浪渐起的过渡乐段,要求右手快速跑动十六分音符组成的旋律线,同时左手需精准控制跨度较大的分解和弦,营造出波涛涌动、船帆紧绷的张力。林小雨反复卡壳,指尖在琴键上僵硬得如同失去牵线的木偶,越急越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挫败的阴影在她眼中无声堆积。又一次,右手的跑动在某个转折点失控,一串音符糊成一团刺耳的噪音,左手也慢了半拍,节奏彻底崩塌。她猛地停住,肩膀颓然垮下,盯着琴键,眼眶迅速泛红,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停。”苏星晚轻轻按住她微微颤抖、紧绷如石的肩膀,“看着我,小雨。”她的声音不高,却有种奇异的穿透力,将小雨从自我厌弃的漩涡中暂时拉出,“不是你的手指不够快,是你的心太急了。你在害怕,害怕出错,害怕辜负这份信任。”她坐到旁边的琴凳上,手指在低音区沉稳地按下几个浑厚的、如同大地般坚实可靠的和弦,“听这个,稳住。把这段拆解开来,一小节一小节地吃透它。想象每一组音符都有自己的呼吸和生命,像走路一样,一步一步,稳稳地来。忘掉舞台,忘掉观众,此刻这里只有你,和这架信任你的琴。”
苏星晚的指尖在琴键上清晰而从容地示范着,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笃定。她刻意放慢了速度,右手旋律线的每一次起伏、每一次转折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左手的和弦低音如同沉稳的心跳,稳稳地托住上方的流动。她边弹边低语:“看,右手这里,像风掠过帆面,是向上扬的,指尖要轻快,但每个音都要清晰。左手这里,低音要沉下去,像船的龙骨扎进水里,中声部像波浪的涌动,指尖要柔和连贯……”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林小雨看着学姐在灯光下专注而沉静的侧脸,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汲取了某种力量,重新将手指放回琴键。这一次,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但奇迹般地,每一个音符都像被赋予了重量,前所未有的清晰、饱满、落地生根。一遍,两遍……指尖的僵硬感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旋律开始连贯地流淌出来,一种内在的、源于理解与掌控的力量感,在流淌的音符间悄然生长。她不再仅仅是敲击琴键,而是在用指尖触摸音乐流动的脉搏。
时光荏苒,数日转瞬即逝,林小雨的进步可谓是有目共睹。在这段时间里,她付出了无数的努力和汗水,终于迎来了令人期待的时刻。
当《破晓的帆》最后一个饱满的音符在排练室里稳稳落下,那美妙的旋律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余音缭绕,久久不散。林小雨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了苏星晚身上。她的脸上,原本的紧张与胆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汗水洗净后的、属于勇者的亮光。
那是一种怎样的光芒呢?就像是初试啼声的幼鹰,虽然羽翼未丰,但已经展现出了无畏的勇气和决心。它振翅高飞,向着广阔的天空翱翔,毫不畏惧未知的挑战和困难。
此时此刻的林小雨,宛如那只勇敢的幼鹰,她用自己的努力和坚持,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展现出了无限的潜力和可能。
而窗外,暮色四合,夜幕渐渐笼罩了整个城市。然而,排练室里的灯光却显得格外明亮,照亮了林小雨前行的道路,也见证了她成长的足迹。
与此同时,顾沉舟在异国的征程也迎来了高光时刻。他凭借扎实深厚的专业积累和锐利独到的见解,在一次关于人工智能算法优化的国际学术研讨会上锋芒毕露。站在宽阔的讲台上,投影屏幕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和许多只在顶级期刊上见过的学界泰斗的名字牌。他用流利而精准的语言,条理清晰地阐述着自己构建的“动态阈值优化模型”,逻辑环环相扣,引用的数据扎实有力,屏幕上简洁而充满美感的公式和图表如同无声的宣言。
提问环节,一位以眼光犀利、提问严苛着称的权威教授推了推眼镜,抛出一个极具挑战性的问题,直指模型在极端数据噪声下的稳定性缺陷。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聚焦在顾沉舟身上。他并未慌乱,甚至没有立刻翻动讲稿,只是微微颔首,沉稳地回应:“感谢您深刻的问题。这正是我们模型设计时重点考量的边界之一。”他快速调出另一组精心准备的模拟数据和对比图表,“您所提到的极端噪声场景,我们将其定义为‘信息熵值大于特定阈值的高维混沌干扰’。传统模型在此类场景下性能确实会急剧退化,如同在风暴中失去舵的船。而我们的模型,引入了自适应阈值调整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