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短暂安宁(第2页)

“醒……醒了？”王红的声音带着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可辨的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嘴角却努力向上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她小心翼翼地、像捧着稀世珍宝般，将襁褓轻轻放在吴天虚弱的枕边，让那小小的脑袋挨着他的脸颊。“看看他……我们的儿子……他一直在等你呢。”

吴天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指腹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小心翼翼地、无比轻柔地擦过儿子柔嫩得不可思议的脸颊肌肤。那温热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冰冷麻木的四肢百骸。就在这时，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触碰，忽然在睡梦中咧开了没牙的小嘴，发出一声模糊不清、却足以融化世间最坚硬冰霜的奶笑声。

“呵…呵…”

这细微的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吴天心中某个被恐惧和伤痛封锁的闸门。喉咙猛地收紧，巨大的哽咽堵在那里，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直到这一刻，在那场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的绝境中，他拼死护在胸前的、那染血的所谓“机密文件”所代表的冰冷职责，才轰然褪色。真正支撑他爬出地狱的，原来就是眼前这小小的、温暖的生命气息，是妻子眼中失而复得的星光。他用命换来的，是这份失而复得、重逾千斤的人间烟火。

过了许久，他轻轻吸了口气，目光转向守在病房门边阴影里的那道苍老身影。“爸，”吴天的声音嘶哑，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坚定，他努力抬起手，晃了晃护士刚送来的一份文件，“上面批了……一个月的长假。这次，终于能好好陪陪他们娘俩了。”

王震山缓缓转过身，昏黄的廊灯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过来，将手中一个老旧的军绿色保温杯递到吴天手里。旋开杯盖，氤氲的热气和淡淡的茶香立刻弥漫开来。透过那袅袅上升的白雾，吴天清晰地看到，老人那双看惯风云、深邃如渊的眼眸，此刻竟微微泛着异样的红。窗外，夕阳正沉向天际，将厚重的云层浸染成一片惊心动魄的、燃烧般的血色。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持续的嗡鸣由远及近，撕裂了城市的黄昏——数架涂着国民警卫队徽记的黑鹰直升机编队，正掠过医院大楼的上空，朝着西南边境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