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匈奴贼来(上)(第2页)
“在下看来,这实是虚梦一场。当今圣上留下‘金屋藏娇’佳话,未央宫中多少天香国色,皆由皇上信手捏来,岂可容他人臆想!如此犯天威之事,不当再犯,我也会多加规劝卫青!”
公孙敖话语震彻耳膜,我已听得清楚,可又似未明白,和他确认,“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你最好不要太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公孙敖提醒我。
我思绪混沌,手足僵直,似被浇铸成金人,嘴巴也被封了缄,只余胸口突突直跳。而今,我从他人口中知晓了卫青对我的心意,却又如何呢?
他从未在我面前有片刻真情流露,而我却痴痴傻傻地,为他肝肠寸断,他也不闻不问。何况此时,我早已做了生死决定,就算两心相悦,我也再无机会同他倾诉。
我偷偷掮走飞红巾,往着背离长安的山路而去。
虽是主意已定,却也有很多不得已。一路奔波,行至山中,冷风溯面而过,吹得我面颊生疼,山中寒意侵袭,飞霜落于枯枝上,凝眸处,我又不经意想起南疆初遇陈耳,他带我前往寻峡滩。
神游太虚,我不愿多想,又顾及眼下。若是刘彻发现我一而再再而三忤逆他,他会如何?我所犯罪过已非小,轻则杀头重则族灭。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拍拍飞红巾,倒再无畏惧,仰头望天,星河璀璨。若成,伊稚斜死,我以身祭国,将我头颅传送至匈奴王庭,大汉可免忧患;若败,我自作了断,死无对证,不饶伊稚斜获我要挟皇上、浮夸罪名,我一人足可承担。
我不愿久徜,飞马绕过长安,直往嵯峨山掠去。风过无痕,最是无情。我站立嵯峨山高处,四顾苍茫一片。
想到自己将和这世界割掉联结,我不觉深吸一口气,身体已近僵直,冬日暖阳投映下,我心感和煦。
想到了老父老母,想到了还有未拜别的人,我调转马头,打着飞红巾,“走,回家!”
一人秘行回到长安老家,从飞红巾上望到家中低矮的大门,我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茫然下马跪立家门前。
飞红巾低鸣一声,屋内似有动静。咯吱开门声一响,我擡头望去,便见阿娘扶着门,迎面望我,目色怆然,发色花白。
她并未走近我也没唤我,我泫然欲泣,长身叩首,我的阿娘怎会全白了头?却听门咣当一声合上,阿娘竟不见我。
“阿娘!”我静静跪立,只觉身上越来越凉,风起银舞,天公竟落起雪来。雪往我身上撒,从我眉间落下,我浑然不晓,只恐自己再也迈不进这扇门了。
枣泥色地面已染作洁白,泥墙低矮,天地间苍茫一片,我亦一身空茫。不肖子丹心,四年日夜间,从未归家中,从未尽过孝道,也从未向父母告知安康,实是无情无义之人。当日离家而出,明知母亲身存余毒,父亲已是老迈……四年间,更是对二老之事不闻不问,先帝将我比作缇萦,实是辱了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