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陈绍之心(第2页)
韩世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骂道:“你耳朵聋了?”
“俺不是早就说过,要把堡寨修到他夏州城下,你拿咱们节帅的话当什么!”
年轻的武将,渴望册立功勋,尤其是尝到军功的甜头之后。
韩世忠骂骂咧咧的,既是骂手下,也是暗暗提醒自己,不能违背了陈绍制定的战略。
不然他真可能换人
韩世忠熬了这么多年,才得到机会,没有人比他更珍惜。
而且潜意识里,他也觉得陈绍是对的,如果用堡寨战法,是稳胜的。
而如果去和夏州打,或许会更早地拿下夏州,但是也给了夏州敌人机会。
他们巴不得有这种机会。
韩世忠咬了咬牙,骂道:“就在这附近打,还是节帅说得对,每打一次,周围就有几个部落来投,再打段时间,夏州就成了他娘的孤城了!”
其实如今这仗打的,虽然不痛快,但是却每一次都是对夏州的折磨。
韩世忠以天时地利人和,与夏州守军周旋,寻求战机,迟滞、钳制敌人,消耗夏军锐气,积小胜为大胜,为反守为攻制造条件。
夏州城里,早就是人心惶惶,每打一次,他们的士气就会受到一次打击。
等到人心彻底崩溃的那天,或许不用攻城,他们自己就要杀官投降了。
韩世忠按了一下地图上夏州的旗子,咬着牙笑道:“这夏贼还真是难啃的骨头,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投降”
西夏和大宋西军,这对打了一百多年的死敌,都知道对方有多硬
当年永乐城,几万宋军被断水,渴死了一大半,依然没有投降。
而去年的刘法,在统安城被李察哥击败,也是率领三万人与敌人血战,到最后力竭而死。
手下几乎没有投降的。
西夏也是一样,被打疼了,就咬着牙忍着,等着打回来时候,必然是把降宋的所有人鸡犬不留的屠戮。
走出营帐,韩世忠登上了望台,看着不甘撤退的夏兵。
此时他的营寨内,刚打完一仗,所以一片忙碌,一队队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匆匆来去,除了伤兵的哀嚎,几乎没有一点喧哗的声音。
有越营活动的,也都是有条不紊地验看符牌、喝问口令,每过一重营盘,守戍的士卒一丝不苟,可见韩世忠的中军大营是如何的戒备森严。
这样的所在,除非拿出远比对方更加强大的实力强行突阵,否则怎有可能破掉这横亘在无定河上的宋军主力。,3*8!看·书~网′ ?追?最?新·章_节?
这也是夏州城里,野利崇山最绝望的地方。
他所面对的对手,明明有实力跟他决战,却只想着顿刀子割肉,慢慢把他的血放干净。
这种感觉是万分憋屈的
此时,有人在了望楼下,大声报道:“统制,此战俘获了三百夏州兵,如何处置?”
韩世忠猛的摆手,声若绽雷:“把这些鸟俘虏的鼻子耳朵都给老子割了,放回去让他们见野利崇山,带一句话,你野利崇山好胆别走,洗干净了脖子等俺来取他首级,告诉他老子的名字,老子是大宋韩世忠!给这个西夏盖上棺材盖子的人,一定是老子!”
喊完之后,韩世忠看着那小将兴冲冲去执行,突然问身边的人道:“刚才是不是喊得太狂了?”
亲兵道:“统制说的威武霸气,俺们听着都提神。”
韩世忠嘟囔道:“要是把节帅也加之最好,就怕传到他那里,说给西夏盖棺材板的是俺,他心里不痛快,给俺穿小鞋。”
亲兵们哈哈大笑起来,都知道他是在耍笑。
以前韩世忠也喜欢跟同伴耍笑,不过那时候是苦中作乐,一般是自嘲
如今,却不一样了。
他是真的意气风发。
看着远处的战场,韩世忠眼睛逐渐眯了起来。
前不久节帅来信,教他好生训练士卒,尤其是要注重以战养战。
其实韩世忠本来的重心,都放在了夏州城上。
这个时代的围城之战,除非守城一方没有准备,以奇袭扑城,或者守卒无有斗心,很快投降,只要守方决心死守到底,又有相当守具,双方战斗素质再差不多,攻城战就注定惨死而漫长。
攻方只有用血肉,用打造出来的攻具,将城墙一点点刨开撞开,直接蚁附攻城,或用云车登城,是一种最为惨烈的战斗,往往都是攻城一方长围守军,没有数月时间,不将城内困得山穷水尽,饿桴满城,不将城中一切希望都变成绝望,一座坚城,实难攻下。
自己手下这些人马,和夏州兵的战力本事,都相差不多。
野利崇山也不是庸才,而且绝对不会投降,意志足够坚定。
照常理来说,这应该是一个长期对垒的局面。
可是节帅的吩咐,分明是在说,他的志向不止于此。
韩世忠也不禁在想,他到底要干什么?
有一个很危险的想法,一直萦绕在韩世忠的心头,而且让他十分纠结。
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他该如何决择?
韩世忠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倾向,但是他不敢直面。
每次想到这个事,他脑海中浮现的,既不是陈绍花钱将他调到麾下,给他买了都头职位;
也不是陈绍和他一起泡在水中,死守横山三寨;
甚至不是陈绍带他打破盐州、宥州,功封统制,率领千军万马
而是那年,自己嫖妓时候因为没钱,被人殴打时候。
陈绍在那时候,看自己的眼光中,竟然没有一丝的鄙夷。
甚至还有一点说不清的尊重。
这让韩世忠后来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他知道一件事,陈绍,从一开始就很看重他。
他知道自己的本事,他给了自己舞台施展抱负。
有些事,事到临头,还很难选择么?
未必见得!
——
银州城。
朱令灵又来了。
五天他来了四次。
陈绍也有些无语。
老朱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陈绍赶紧走。
他要收拾横山以庆多为首的那几个首领。
而陈绍曾经明确表示了,要收拾他们,必须等自己离开之后。
而且要等自己到了宥州。
他陈大帅是一朵清纯的白莲花,杀人的事,都是庆多自己的部落里不满的族人,还有酋豪朱令灵做的。
和陈大帅没有一丝关系。
陈大帅宅心仁厚,一心为羌人带来财富和美好的生活。
他不光不知道,等庆多等人死了之后,他还要好生安抚呢。
老朱在花厅等侯的时候,金沫儿带着两个丫鬟,端着茶盘过来。
朱令灵看了一眼那黑溜溜的丫鬟,越发衬托的自己女儿娇美俊俏。
“爹,你怎么又来了?”
朱令灵怒道,“这叫什么话!”
“你一直往这里来,老爷他都不乐意了。”
“嘿,你不懂,他那是面上不乐意,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爹要杀人,不是给自己杀的,是给他杀得。”
朱令灵端起茶来,感觉到不是很热,猛地灌了一口,“闺女,你这肚子可有动静?”
“哪这么快!”金沫儿也是知道老爹的脾性,懒得跟他计较。
“不快点怎么能行!”朱令灵皱眉道:“你妹妹呢?”
金沫儿脸一红,妹妹昨晚太累,到这个时辰还在睡觉呢。
陈绍伸了个懒腰,从院子里出来,听到老朱又来了,他心中算计着也该走了。
感受到腰部传来的酸麻,陈绍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这西域的狐媚子,真是吸人精气的妖精。
来到花厅,远远就看见老朱和金沫儿在那说话,陈绍轻咳一声,慢慢走了过来。
两人都站起来迎接。
“大帅!”
“老爷。”
陈绍点了点头,坐下之后,金沫儿乖巧地站在他身后。
“老朱啊,你以后就叫节帅就行,叫大帅总是感觉太张扬了。”
陈绍手下,就他一个人大帅大帅的喊着,陈绍总感觉自己不是穿到了宋朝,而是去民国了。
而且人家童贯还不敢叫个大帅,自己比他大在哪里了,怎么就敢托大。
朱令灵可不管这些,在他心中,陈绍就必须是最大的。
陈绍越大,他就越大,抬高大帅就是抬高自己。
眼看他又要开口,陈绍先发制人,说道:“我准备今天就走。”
“好!”朱令灵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道:“好哇!”
陈绍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可都准备好了?“
“大帅放心,这回万无一失,定然叫他们死在自己族人手中。”
仇恨的种子,陈绍已经埋下,其实等待它们发酵一会效果更好。
但是朱令灵已经等不及了。
这就是上位者的无奈。
有时候,真的是你的手下上进心太强了,而不是你非要如此。
兄弟们跟着你干,他们要进步,你也不好一直压着。
不然的话,人心会散。
这就需要你从中权衡,适当地做出妥协,但是有的事,则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来。
比如说韩世忠和朱令灵。
他们两个,一个想快速拿下夏州,取得最大的功绩;
一个想快速灭掉五个部落,取得最大的利益;
韩世忠那边,是陈绍的基本盘,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拿他的底牌来赌。
所以不管那边说什么,都不能冒险,就得把堡寨慢慢修到夏州城下。
容不得半点商量。
而朱令灵这里,再等上几个月,效果是最好的。
不过他们等不及了,陈绍也不一味地压制,即使是会有一些吃相难看,但是对总体的局势没有太大影响。
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和事。
尤其是作为一个上位者,陈绍已经看懂了,很多事都需要妥协。
越是懂得妥协这门艺术的人,越是能够收拢人心。
比如刘邦当年最恨雍齿,雍齿以前就是沛县的豪强,很有势力,与同为豪族的王陵关系很好,向来看不起刘邦,曾多次折辱刘邦。
后来刘邦起兵反秦,雍齿也添加进来,但是后来几次背叛刘邦。
大约在诸候会师霸上的时候,雍齿以赵国将领的身份重新添加刘邦阵营。
后来刘邦手下人心不稳,他就去问张良,该如何稳定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