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陈大帅的女真兄弟(第2页)

这是刻在大宋士大夫骨子里面的东西。

王安中也是一个使相,尚书左丞,被蔡京挤兑的一点实权没有不说,还时常被骂。

因为谭稹一直在上书请辞,要回到汴梁,再加上王黼一力推荐,赵佶就同意了。

授任王安中为庆远军节度使、河北山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知燕山府,辽国降将郭药师任同知府事。

这两个一文一武,镇守燕山府。

不管是下游的水灾,还是平州的战事,到了汴梁一切都是风不生水不起。

在大宋都门当中,到处都是一片和谐景象。之前的暗流汹涌,国将不国的紧迫,仿佛完全不见了踪影。

蔡京确实是个补锅能手,不管外面洪水滔天、局势多么危机,他都能把京城经营的一片繁华。

这也是为什么赵佶喜欢用他,即使是心里忌惮,到处提防,都舍不得让他辞官回乡。

按理说,蔡京早就没有当宰相的资格了。

可是还有两桩事情,大家都是默默关注,看着局势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在决定自己做何应对,立场到底站在什么地方。

一则就是前些时日被大家刻意遗忘的伐辽战事,以及西军是否还镇事,终于又摆上了台面。

一份份表章从不同地方奉上,谈的都是这个事情,大家的话术也是大同小异。

西军,一直是文官士大夫眼中钉,肉中刺。不过此时,他们都不再提了,而且颇多维护。

论及西军事,大都是说西军远戍在外,叠经血战,伐辽复燕,全军伤亡有十万数。

将士辛苦,若然再将西军淹留在外,诚恐军心士气解体,生出不忍言之事。

这是很明显的为西军开脱,让朝廷不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为体恤西军将士事应该尽速让西军回镇陕西诸路,为国屏藩。

这就是颠倒因果,完全无视西军已经自己跑回去的事实,强行洗白。闭着眼睛说瞎话,完全不管别人怎么想,是大宋文官的传统艺能。

还有人说要西军养好元气,早日恢复,将来一旦国家有事,也可以奉调即出。

这些言辞当中,都明确说了,所谓的西军,只是指泾源、熙河、秦凤三路军马。

老种、小种,鄜延路的刘光世,已经被他们踢出西军的行列了。

这种论调的用意,稍微懂一点时局的人已经全明了,就是防备西北陈绍的。

大宋的文官士大夫,不管新党旧党,都不信任这个新崛起的西北势力。

而且是极端的不信任,他们见朝廷开始裁撤西军,马上就怕了。西军虽然粗鄙、惹人生厌,但是西军穷啊。

他们需要朝廷养着,对朝廷还算忠心,没有造反的实力。

陈绍则不一样,定难军非但兵强马壮,还富的流油。

而论及燕地河北防守,则都言需要重立河北军镇,不能完全依靠京营新军。

原来河北虽有诸多军镇,如今早已废弛不堪,所谓十余万河北兵,现在十不存一。

厢军更是不能指望,各种团练、弓箭社、民社强壮制度,也因为澶渊之盟以后,宋辽之间百余年承平,成为了空架子。

所以朝廷必须重新开立河北军镇,来作为东京的屏障,以一部从西北调出可用之军、善战之将,充为骨干,招募河北百姓成军。

如此一来,河北、燕山可称一体,燕地为前哨,河北就为依托,层层布防,应对可能会出现的女真南下。

以河北的军镇为依托,就可以括揽燕地豪强,稍加整训编制,使之成军。

如此整理精炼下来,河北燕地,当成深固不摇之势。

这种种的说辞,不断地萦绕在赵佶耳边,他懒得去想,全部交给蔡京的讲公堂、议事厅商量。

还诏回童贯来参与商议,童贯托病不来,赵佶派人去呵责训斥了一番,大骂他得了郡王之后,就轻慢皇帝,怠于政务。

童贯吓得赶紧前来京,先是进艮岳跪地请罪,赵佶见了他确实老迈了很多,想起彼此的感情来,温言劝慰了一番。

童贯在汴梁有好几处宅子,入住也方便,他在枢密院的职位已经被下了,每日里穿着便衣和蔡京等人见面议事。

蔡京对于这些观点,基本都认同,但是河北军伍废弛,燕地更是新辟之土,要建立其军镇来,花费太高了。

而且你既然要在河北、燕地如此措置,结为羽翼来防御北边的鞑子,那就不能忽视对北面防御体系中,重要组成部分的河东。

河东也是当年和契丹接壤的,军伍废弛的程度,和河北差不了多少。

这就是说,河东也必须重新开镇,以强兵镇之,大宋对着北面的战线,才能完整稳定。

这又是一笔天价支出。

童贯这次无官一身轻,不用担责任,那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每天往议事厅一坐,就开始讲河北、河东、燕地的防御,说的头头是道,

只要把这条防线经营好了,北边什么敌人都能应对。

童贯说这些,非常专业,别看他伐辽打的一塌糊涂,但是二十年带兵的经验在那摆着。

没有了责任和压力之后,那真是句句金玉良言。

蔡京听着,恨得牙根痒痒,重建防线你说的轻巧,钱呢?

钱从哪里来!

一群人商议了很久,最后没有拿出建军的公文来,反而提前做好了人事安排。

大家一致认为,目前的环庆军统帅王禀,本来就是国朝重将。

可以让他以安抚使名义出镇河东、河北,为兵马总管。王禀威望素著,又曾立下大功,资序也是足够了,当可独立行事。

而那条人人都知道是对的,人人都知道很有用,也很必要的河北、河东防线。

却迟迟没有开始构建。

因为缺钱。

——

西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就成为一个牢不可破,最大目标还是为了自身存续发展的准藩镇团体。

这已经是一个人尽皆知、毋庸讳言的事实,不然朝中也不会用这么多心力来防备西军。

它就是藩镇,一个很穷而且分散的藩镇。

西军想要维持下去,西军的将门团体要长保富贵下去,守住自己的基业。

原来他们存在的根基是西夏,西夏不断进攻,是大宋的心腹大患。所以朝廷再怎么样重文轻武,也不能触碰西军的根本利益。

现在这个根本没有了,西军就要别寻他途,陈绍是很好的一个存在。

陈绍很强大,但是目前还很安全,即使是要打,两边其实也有谈判空间。

他是种家的姑爷,就是西军的姻亲。

西军被调出来远征,又被在前线裁撤中低层武将,狠狠厮杀了一场后元气大伤。

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领着朝廷的军饷,在自家故地,好好的生聚修养。

为此,他们可以放弃一些利益,比如说部分裁兵。

其实按照正常的局势发展,西军本来是没有这个机会的,在原本的历史上,西军在十分操蛋的伐辽战事之后,只有很少一部分回到了陕西。

还有相当多的军马留在河东、河北。

他们被朝廷分割之后,军心士气大跌,而且强行分割,让他们每一部都没有足够力量了,打不出以前的战斗力来。

女真鞑子决定南下伐宋之后,河东河北留守的西军,除了王禀尚在太原苦守了一番之后,其他的都望风即溃,和其他大宋兵马战斗力没啥两样。

而回到陕西那一小部分,还没舔完伤口呢,就被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领出来勤王,结果在援太原的时候全军覆没,小种也在战场上被阵杀了。

姚古来到延安府之后,就得到了种师道病重的消息,他久久无法见到种师道。

人人都说,老种已经油尽灯枯了,即使见了面,估计也商议不出什么来。

姚古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前去找小种。

一路上姚古心中十分担忧,未来的局势在他眼中,扑朔迷离,分外艰难。

老种病倒了,他年岁很高,已经到了古稀之年,这次病了不见得能挺得过去了。

别看朝廷中那些文官已经把老种踢出西军,但是在西军内部,依然是以老种为首。

少了他,西军更需要缓冲的时间。

这次姚古来种家,其实要商议的事情也不是很多,就是朝廷的裁军份额。

不能这么多!绝对不能裁撤这么多,其他的都可以谈。

朝廷在处心积虑,在防范这些大宋的能战之军,他们是不管你裁不裁兵马的,他们只是根据份额来发粮饷。

你可以保存兵马,但我只给你裁撤后的数目,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陈绍就是再危险,他总没有跟夏贼一样直接来攻打造反,只是有这个危险而已。

如今西军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物,去汴梁据理力争,以前当然是首推老种,可是他如今这个身体,又实在去不得。

其他人没有威望和资历,到了汴梁,只能是被人训斥的跟孙子一样。

这些事,姚古知道,小种自然也知道。

来到永乐城,在小种的府上,两个人坐下之后,姚古也只能苦笑一声,敞开心胸,有什么说什么,再不藏着掖着了。

他要是见得是老种,自己是老种的晚辈,是他一手带起来的。

自己还可以装傻充愣,伪装出一副义愤填膺来,逼得老种去汴梁,为大家出头发声。

老种即使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也不会和自己计较,权衡之下多半会为了大家的利益,辛苦自己跑上一趟。

这也是大家为什么服他,愿意以他为领袖的原因。

小种可不一样,这人性子高傲,说的不合适了,他起身就走不理你,那都是很正常的。

姚古叹了口气,说道:“老种相公此次病势来得凶险,先前还能勉力支撑,我听说现在就是睁眼看东西,也显得为难了…”

说起兄长的病,小种不禁皱起眉头,他戎马一生,自以为看透了生死,真想到老种要走,还是忍不住的悲戚!

“此次西军远征伐辽,纯属是被童贯折磨,老种殚精竭虑支撑西军上下所有一切,差不多已经是极限。”小种一边擦拭着手里的兵刃,一边冷冷地说道:“这童贯还能封王,在汴梁享福,真乃天道不公!”

姚古咽了口唾沫,这就是他很怵头来小种这里的原因,事情不好谈不说,还容易被迫听一些惊世骇俗的话。

以前童贯在西北任统帅的时候,诸将虽然都不太服气,但是敢直接甩脸子的,也就是小种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