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西军出征

人心这东西,有的人小心翼翼维护收拢,尤怕做的不好。′鸿?特¨小\说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有的人却轻易损耗,根本不当回事。

陈绍在随手拨弄着护商队送来的种子,心中想着河北义军的事。

河北义军,因为宗泽的奔走,难得放下了仇恨,选择和大宋站在一起。

这已经是很难得了。

你赵佶把蔡攸派去祸害河北,这才过去几天,难道都忘了?

可他竟然毫不在乎河北的民意。

回想起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陈绍依然对赵佶印象深刻。

也难怪他能把李安弼、马植这些人骗的晕头转向,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无论外貌气质还是修养见识,赵佶都很能唬人。

但是真对他有了一定了解,就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了。

再想到丧乱之中,那些河北的百姓,其实很多都已经不怕死了。

只恨死的很轻,不能报仇雪恨,毕竟河北实在是太惨了。

后来岳家军的战斗力,足以说明一切。

陈绍叹了口气,像赵佶这样的人,一个就足以改变历史,造成无数人家破人亡,甚至给后世百代留下遗撼;

而河北义军这样的人,无数个凑在一起,再给他们配上一个旷古烁今的名将岳飞为统帅,依然难以改变局面。

历史之残酷,思之令人扼腕。

多少英雄豪杰,壮志不能酬,自己如今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不能给赵佶这种人继续逍遥快活,祸害中原的机会。

其实以陈绍如今的地位,他想要吃喝玩乐,也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

但是他不敢,生怕翻车,此时翻车就不是自己的事了,而是要做千古罪人。

看他握着种子不说话,许进问道:“节帅,可是瞧出这种子有什么问题?”

“没,我在想河北的事。”

许进闻言,生怕陈绍提兵去河北,此时对定难军来说,实在不宜东进。

他陈绍离定难军越远,就越是有人会按捺不住,等到了东边,难免会有人起了歹念。

毕竟此时只要弄死一个陈绍,定难军绝对是会四分五裂,沦为一个个小势力,从此再也没有机会逐鹿中原。

“节帅,要不然,派一大将,前往河北战场?”许进为了不让陈绍去,主动提出这个建议。

陈绍摇头道:“不行,此时河北局势太过复杂,各路人马都对咱们抱有敌意,若是冒然派人前往,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我不能让自己手下,去河北那地方受罪。”

许进心底长舒一口气,只要节帅明白就好,如今女真和大宋,都巴不得节帅死呢。

其实陈绍比他还明白这一点,他只是不说而已,自己一死,整个西北恐怕又要乱成一锅粥。

定难军就是靠他一个人黏合起来的超强势力,除了都是陈绍手下之外,他们彼此的利益关系并不大。

谁都难以服众。

“对了,听说西军要来了。”

陈绍点了点头,西军来赴战,是他意料当中的事。

只不过他没想到,折家军也来了。

如今西军中,老种年迈不顶事,而且闭门不出,在家中养老。

老刘相公刘延庆,在伐辽时候的表现,让他彻底沦为笑话。但是刘家的底子确实厚,如今由刘光世接手,依然有相当的实力。

西军中,原本势力较强的种、刘、姚、折四家,折家又是出了名的只在乎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所以西军如今由姚古扛旗。

这次出兵勤王,就是姚古挂帅。

——

岚州府宜芳附近,群山环绕,在群山之中,有两条河流分别穿行而过。

其中一条就是岚水南支流,岚水在岚谷县的县城附近分流,而北面河谷所映射方向就是窟谷寨正面。

南支流则经宜芳至娄烦,导入汾河当中。

另外一条河流是蔚水,自宜芳西面吕梁山中发源,蜿蜒曲折,流入黄河之中。

从合河津出发,顺着蔚水河谷前进,只需要绕过高及数百丈的黑茶山一带山脉,就可以威胁岚州西面要隘合河县。

所以此地历来是守备的重点局域。

本来女真鞑子,眼看就要拿下河东,这地方的重要性更是被拔高了好几层。

此时陈绍守住了应州,趁势拿下大同,河东方向来自女真鞑子的威胁已经没有了。

但是折家依然在此布置了大量人马,足足有八千人之多。

折家的兵马,此时确实是够用的,原本在暖泉峰附近,策应定难军的防线也因为定难军拿下了东胜州,而变得可有可无。

此刻沿着蔚水河谷,烟尘四起,大队宋军旗号飞扬,金鼓喧天,正以壮盛军势,向东而进。

姚古挂帅,汇合折、刘、种,四路人马,在山中集结了主力之后,就在合河津杀马祭天,誓师出征。

并飞章急报汴梁和太原两处。

报太原陈绍处,就说女真兵压汴梁,西军上下都欲死战,要借道河东而进,以保大宋社稷。

报汴梁,则说西军世受国恩,此次出击,必然要挫动敌锋,将女真鞑子杀灭,并且还要收伏燕山府路。

还望朝廷源源接应粮草辎重。

不过给朝廷的文报中,他们还是枚举了此次出兵的数目,说是姚古麾下五万兵马,刘光世的鄜延军出兵四万,兵精将勇;折家出兵两万,虽然数目不多,但都可称敢战之军。

至于种家军,是小种率领以为策应。

并且明确表示,如此军容,足以击溃女真东路大军,只要朝廷钱粮及时,杀到会宁也不是不可能。

实际上他们的人马,加起来也就四万左右战兵,水分很大,纯属为了捞粮饷。

姚古甚至专门跑去永乐城,告诉老种,鄜延路是刘家地盘,还望老种相公约束西军各部。

不要用以为后殿的名义将手伸进来,不然扰动前方军心。逼得鄜延军放弃唾手可退之敌,渡河回转,那时候大家就不好厮见了。?¤÷2?e/8$e=看£;书o=网+x 1追d?x最.±新|章2?节¨

他说是要老种约束西军,其实西军都有各自固定的地盘,百十年从未互相侵占。

说白了,就是让老种警告一下定难军,毕竟西军中,只有种家和定难军的陈绍有亲戚。

老种见到志得意满的姚古,忍不住嘲讽了几句。

说你们报上十一万人马,是不是太看不起大宋了,你怎么不报二十万呢?

姚古回来之后,对老种仅存的那点香火之情也没有了,骂了一顿之后,第二天来了个骚操作。

派人去追击报信人,将对汴梁的说辞,改了一番。除了夸耀此次西军军容壮盛,以为必胜之外。

不再细说四大家族各派了多少人,只说此次西军东进,一共有二十万朝廷恩养百年的西军健儿。

朝廷要是按二十万给,他姚古就还按照原本的发。

而且表示自己这二十万人,绝对不以击败区区流窜之挞虏就满足了。

西北的这些将士,当率二十万虎贲扫灭女真,重定朝纲。

这份奏章,要是放在以前,老种是绝对不会让他以西军的名义发出去的。

几乎是将西军这些年死战的情分,全部丢个干净,朝中诸公看到之后,今后对西军的信任就更不剩一点了。

永乐城外,久不出面的老种,此时来到了小种的营中。

看他的气色,反倒比从伐辽战场退回来时候好多了。

兄弟两个站在永乐城的矮楼上,看着下面整装待发的种家军。

“兄长,外面都说你身子骨不行了,怎么不多出来走动走动,免得叫姚古那厮如此上蹿下跳,我看着就烦。”

西军中,只要老种还能主事,是轮不到姚古蹦跶的。

其实小种也就是性格不行,太过高傲,不然也比姚古有资格。

老种嗬嗬一笑,“年纪大了,不想动弹,乐得清静!姚古想动,让他去好了。”

“他?他未必有这个能力!”小种不服气的说道。

也只有在老种跟前,他才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老种嗬嗬一笑:“有时候,是人的能力决定事情的成败,但也有很多时候,是时势造英雄。”

“兄长,你真觉得姚古这次”

老种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而是缓缓说道:“他有机会,不管你是不是看不起他,但是从他这几日的举动来看,这个机会,他应该把握不住。”

小种原本是看不起姚古的,但是他很相信自己兄长,当初大宋刚要和女真结盟,童贯迫不及待去伐辽取燕时候,种师道就上书劝谏。

直言与女真结盟,天下必乱。

如今果然应验。

老种缓缓说道:“陈绍的地盘在原本夏贼的土地,与中原之间,隔着我们西军。这是他的一个致命伤,这让陈绍根本不敢东进。姚古则不一样,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杀到东京,勤王解难,立下不世之功。”

“朝廷真赶走了女真,下一个要对付的,绝对是陈绍。他如今的地盘,太过狭长,又没能取得两淮、荆湖、江南、河北这种膏腴之地,没有足够的粮食支撑。”

“所以这次在女真东路军被赶走之前,他能拿到多少土地,将决定后续的局势。”

小种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问道:“兄长,陈绍真的要反?”

在他看来,陈绍还算是很有担当的,在大宋如此危机的时刻,主动出击,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完颜宗翰。

而且面子上,一直对大宋十分的尊崇。

种师道没有说话,背着手站在风中,哪有一点风烛残年的衰败模样。

“他如今也是箭在弦上,发与不发,不是箭矢说了算。”种师道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难得的平静,谈论这种事的时候,还能如此淡定,只能是早就看通透了。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就是撑,也要撑在大局已定时候,因为种家需要自己来掌舵。

局势如今还很复杂,说不好将会偏向何方。

大宋若是能击败完颜宗望,然后用大宋的物力和底蕴,扶持西军对付陈绍,事情真不好说。

每逢国难,大宋从来不缺能人,听说李纲举荐提拔了几个官员,在河北战场大放异彩。

尤其是宗泽、张所等人。

至于西北定难军,也同样是人才济济,这一番碰撞,不知道要擦出多大的火花。

小种见兄长的模样,突然不想继续再问了,自己是大宋的边将,如今大宋都门被异族围攻,自己只要去勤王,尽到一个武将的责任就是了。

至于家族的进退,就让兄长来决定吧,他从来都比自己看得清!看的准!

小种下去之后,一声令下,大军就轰然而动。

种家军歩骑总计两万有馀,连同在驻地动员的民夫等,号称五万,张开浩大声势,滚滚东进。

——

小刘相公刘光世,自小就是锦衣玉食,纨绔子弟。

老刘失势获罪,被庶出的小儿子刘光烈救出汴梁之后,就不再过问鄜延路军事了,全都交给了刘光世来管。

他也彻底的解除了束缚,将鄜延军牢牢掌握在手里。

这是个闲不住心思的人,此番和折家军一起向东进兵,刘光世和折家也有一番勾心斗角。

正常而言,从岚州走河东,折家最是熟悉此间的山川地势。

而且作为一个边境藩镇,同时与辽、夏、蒙古接壤,折家骑军常年与草原诸胡征战,虽然规模不大装备平平,但是经验丰富战斗力不弱。

折家步军负重善走,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步军。在原本的历史中,后来女真席卷北中国之后,女真重将评点北大宋所出精兵,共推折家所出步军为天下最。

有这样的队友,你就跟着就好了,真到了战场上,也要多多借鉴听取人家意见才对。

可刘光世不这么想,你折家派出这么点人,就不配拿和自己一样的军饷,乖乖在后面跟着捡点残羹剩饭就是。

同样的,折家也不老实,对他们这种藩镇来说,保存实力是最重要的。我为了你大宋拼光了家底,恐怕等来的不会是奖赏,而是裁撤藩镇了。{·优?品#小?o&说)`网%] a+无#??错.?<内#}\容§$

折家这样一支熟悉地形且有相当战斗力的兵马,本来应该是为先锋而进。张开正面,为大军哨探。而鄜延军则后续跟进,随时应援前锋。

但是在军议之时,折可求却只要以折家兵力单薄,经不起过大折损,只能用以掩护大军侧翼为辞,坚决不肯打头阵。

这个时候的刘光世意气风发,刚刚领兵,而且还未曾与女真军交手。

这人后来以胆小出名,但是此时还真不惧战。

他觉得女真兵马也就那样,陈绍能赢,我刘光世凭啥不能赢。

折家坚持不肯为前锋,正中刘光世下怀。

那你干脆就去后军殿后,也别在侧翼掩护了,我们不用你掩护。

折可求又不乐意了,两人吵嚷了一路,最后姚古出面,让折家在右翼行进。

然后又偷偷和刘光世私下商议,说是会把折家的粮饷扣出一部分来,优先供给鄜延军。

刘光世本来就是打的这个算盘,这才做出一副勉强同意,给足姚古面子的姿态来。

如此这般,总算是将出兵各项事宜确定下来。然后就是一副浩浩荡荡出师的景象!

刘光世以麾下三千骑为前锋,当初他老子刘延庆兵败白沟河,刘光世一直觉得是因为杨可世无能。

让萧干突然杀到了侧面,这才导致大军无法施展开,最终兵败。

西军怎么会不能打呢?

刘光世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西军是大宋最能打的军队。

如今由自己来指挥,定然足可压迫女真东路军回转,到北边继续另拣软柿子捏去。

如此自主帅刘光世开始一脉相传下来的骄狂,在鄜延军中十分常见,人人都不服不忿的,要去为伐辽时候的惨败洗刷耻辱。

——

五台山区,吴璘率领灵武军站稳了脚跟。

附近几个县治,恨不得把他们供起来,因为女真一旦打破了应州,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

太原都在他们身后。

陈绍正在此地的营中,巡视军营,布置针对蔚州的攻势。

外面走进来的亲兵,带来了各地军报,其中就包括姚古的书信。

陈绍在箭楼下的木墩上坐下,开始浏览军报,瞧一瞧有没有紧要的事件,周围是一群武官。

西军出征,陈绍压根没在意。

你爱出不出!

说实话,在伐辽之后,他就不怎么把西军这个团体看在眼里了。

以前在陕西,你们确实能苦战,但是能被童贯压制这么久,内部多少有点问题吧!

像刘法、刘仲武、王厚这些猛将,在西军也是根本混不开。

唯有那几个将门,才是西军中永远的‘婆罗门’,高高在上,自命不凡。

首先作为一个利益团体,西军内部派系太多,而且没有一个真正强力的人物能压住群雄,就决定了他们没有什么上限。

参与逐鹿,绝无机会、作为打手,都显得有些不够能打了。

而且不思进取,上层奢靡之风,和汴梁一脉相承,属于是臭味相投了。

底层将士,没有上升渠道,在陕西和西夏打仗,他们还会因为保卫家人而奋战。

出了这里,让下面的苦哈哈西军士卒,为了将主的前程打仗,战斗力顿时减半。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跟取经时候的猪八戒一样,闹着要分了行李回陕西老家。

还算是有些担当的环庆军,被王禀留在了河东,如今也早早东进了。

剩下的,就是那群从伐辽战场上,直接逃回老家的西军。

这样的西军,在陈绍和他的定难军班底眼中,非常可笑,根本看他们不起。

同样是远离故乡作战,银州兵的一营在大同府外,损失了一半人马都不撤半步。

得知他们要从河东走,陈绍也是下令,让各路关卡给他们让开道路。

赶紧去京畿战场试试水,跟完颜宗望交交手,让大家看看,西军到底是什么实力。

我们定难军击退完颜宗翰,夺取云内诸州,到底有没有含金量。

得知小种没有跟他们混在一起,而是单独出征,掩护诸路。

陈绍笑道:“老种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吴璘是出身西军的,对老种有些敬重,闻言说道:“种太尉恐怕节制不了姚、刘了,不然此番应该是小种挂帅的。”

“让他们过,谁也别拦着,我倒要看看,他姚古和刘光世,到底能不能打。伐辽的烂摊子也别都扣在童贯身上,童贯是有罪,可是伐辽的这些将主,有哪个是干净的!”陈绍把手里的军报朝吴璘一扔,笑道:“看看他给我写的信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灭金的。”

吴璘接住军报,快速读完,也忍不住啧了一声。

虽然他们中有很多人是西军出身,但是瞧完军报之后,都不由地生出同一种想法:

你们是拿自己当回事啊!

在刘光世刘衙内接掌鄜延路之后,好大喜功的他就大肆扩充实力,想要短时间内尽快的恢复鄜延军的建制。

如此一来,在骨干凋零如此严重的情况下短时间内扩军,鄜延军这战斗力不向下更掉一层才算是出鬼了呢。

灵武营的武官,每天夜里都是要学兵法的,稍微一思考,就知道西军的战斗力如今肯定已经大打折扣。

而且西军上下,谁不知道刘光世大有豪奢之名,是西军中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

他的豪奢生活如何支撑?除了田土回易等有数之财外,大部分还不是从朝廷源源不绝的投入陕西诸路的军费中来。

本来西夏被灭,朝廷一门心思伐辽,对西军的投入已经在缩减当中。刘光世再加以截留侵吞,军中饷项使费,常年只能拿到五六成。

平日守土也还罢了,怎么都能敷衍过去,但是一旦出征,还指望军队有多高昂的士气,有少战斗力。

灵武军从吴璘开始,都已经不是简单的武官,在西军时候,他们可能只会听从上级命令,让怎么打就怎么打。

可是如今,他们都会很认真地思考这些事,打仗,从来就不是只有冲锋陷阵。

在定难军中,为将者,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武官,都要有些基本的军事素养。

这就是陈绍带给定难军的不同,和当世任何一支兵马都不一样,他们的中低层武将的培养,是花了很大代价和心血的。

眼看手下的武官,都自发地聚在一起,讨论着西军此番的难处和困境。

陈绍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番西军东进,陈绍很想送给他们一句话:不要轻易地使出你的真本事,不然别人就会知道你真的没本事。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西军这次又要搞一坨大的。

可能比伐辽时候还丢人。

——

折可存和鄜延军一起,已经快要疯了。

为将者谁都知道,军队越是成分新,规模大,建制乱。

此时就越需要主帅耐劳苦繁钜,随时巡视各部,掌握大军,解决不断冒出来的问题,震慑住军心。

鄜延军大肆招兵,谁不知道,营中多少新兵,马上就要长途跋涉行军,正是需要主帅来发挥作用的时候。

可是刘光世这刘衙内之名可不是白叫的,纵然出征当中,仍然以上百车的行李自随。

这里面都是搭载着各般器用享玩之物。

除了他自己所领中军,刘光世还能勉为其难的走动一下,抚慰番军心,其馀各部,刘衙内实在没那么多精神去一一看顾。

在他的车驾之中,还有一队女兵组成的侍卫,每天夜里就和他真刀真枪地演练。

刘光世每天都无精打采的,更没精力去到处巡视了。

主帅疲玩一分,麾下军马就能疲玩十分回报!

走着走着,折家军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尤其是折可存。

折氏自五代以来,世守府州,控制西夏,为北宋西北边防之屏障。

他们还是比较务实的,和西军其他将门不太一样。

他几次三番,去找姚古反应,姚古都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不当回事。

而刘光世更是洋洋自得,有时候路过高处,就骑马上去俯瞰自己的大军,以为麾下大军如此行进,真是有吞食天地之势!

区区完颜宗望,还不当望风辟易,手到擒来!

折可存见姚古也不管,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和他们一起行军。

但是心中对这次东进的结果,已经算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

从五台山往东,翻越太行山脉,便进入了蔚州地界。

数百骑军小队,沿着河谷前进,每到一处险要山口,先是远处哨探一番,然后就是策马小心靠近。

分遣军马上下掩护之后,就有一队军马突出,若能乘马则乘,不能乘马则下马步行,直攀上高点,居高临下,观望四下方圆,查探有没有敌军踪迹。

这支军马,是灵武军旗下,呼延通所部骑军。

呼延通就在这先头数百骑中。

灵武军这支由陈绍组建的大规模骑军集团,属于还在磨合期的新建之部,但是军中有很多营的统制,都是抽调各部精锐而来。

比如这个呼延通,就是从贺兰山军团中抽调的,原本是韩世忠的部下。

呼延通可没有刘光世那种衙内做派,被派出来探路,他也只能身先士卒,牢牢掌握着麾下军马,以身作则,亲自教战,以期能将这支骑军快点磨练出来。

灵武军打仗太少了,灭西州回鹘虽然打的干净利落,但是对手太弱,在定难军内部,根本没把这算真的战阵经验。

分散人马掩护了各处之后,呼延通又亲自随一都小队人马,直上眼前这个山口,半道中就下马,安顿了马桩子,留二三十人守卫之后,直领十馀名亲卫并几名军将,登上这个山口高处。

明显此间没有敌踪,呼延通就将几名军将带在身边,一同查看敌情。

云内诸州要想连成体系,就要把蔚州也拿下,如此甚至可以威胁到燕京城。

河北和京畿的战事只要稍微有利好,陈绍甚至可以切断完颜宗望的退路,趁势席卷燕山府。

他比种师道想的还要狂一点,没有继续巩固河东,而是继续开拓。

呼延通率领先锋,两日内已经小心翼翼的前行了七八十里,按照骑军速度,的确不够快。

一路走、一路布置细密的哨探,张开尽可能广大的警戒幕,呼延通也算得上小心谨慎了。

要是以前,他可能也会提防,但是绝对不会做的这般井井有条。

因为在这种时候,该如何做,每天晚上那些将官都一遍一遍地讲给他们听。

带兵出来的时候,那些将官讲的话,一下子就具象起来。

呼延通心底,甚至觉得有些神奇,心中也暗暗感叹,将官们说的没错,学那些东西果真有用。

从高处往下看,蔚州和五台山地区接壤的地方,没有人烟。

周遭只剩下一派被女真鞑子揉躏过的乡野景象,敌踪更是寻觅不见。

一行人直爬上这个山口高处,都是选出来的精锐,包括呼延通在内,都没有一日将打熬身体的功课搁下。

爬上两百馀丈的山口高处,除了汗落如雨之外,都显得没什么疲累之色。

站在高处山风鼓荡而来,直让人神清气爽,几名军将摘了兜鍪迎风而站。却吃呼延通狠狠一瞪,几名军将才讪讪的又将兜鍪戴了回去。

“准备随我下去看看!”

呼延通说完,一众人集中注意力四下观望。太行山脉向东延伸出来的重重馀脉就在眼前。

高耸的太白维山超于群山之上,正在二三十里开外,正如一座擎天巨塔一般。

而唐河就在脚下河谷中蜿蜒纵横,一条足可通行大军的道路就在河谷中穿过。

两岸肥沃的河谷地都被勤劳的蔚州百姓开辟出来,这个时候田中已经有了青青麦苗,却无人在劳作,只能看见隐隐约约一个个村落的残破痕迹。

这些村落明显都是被女真鞑子糟塌过了,人影全无,房屋只有焦黑被火痕迹。只有隐约可见的野狗红着眼睛在这些村落废墟中穿过。

呼延通马上明白,女真鞑子,在附近抢掠村落州县,肯定是积蓄力量准备反扑。

不过不是从这里,否则的话,这地方应该遍布女真鞑子的暗哨才对。

一路上,大家并没有遇到什么女真的哨探。

“走,下去看看吧!”

一群人从山中下来,走到一半,突然有人觉得不对劲。

呼延通转头看向两侧田中。

只见那些用来吓唬你飞鸟的稻草人,一个个十分可怖,细看之下,分明是剥下人皮来,填上的草。

几十颗头颅挂在树上,地上血污已经干了,好在是初春,腐烂的慢,气味还不是那么冲。

越靠近村落,这种可怖的景象就越多。有一处被烧成黑色的骨架,周围都有火燎的痕迹,分明是被人点着之后,到处挣扎求生,然后又被围住戏耍。

看着这些尸体,呼延通等人完全可以想象出,女真鞑子来到这里,发现这个村落之后,是如何驱赶百姓,继而施暴的。

灵武军上下都很冷静,没有多少的愤慨,最多是咒骂几句鞑子不是人。

灵武军士卒大多是西夏人,这里是辽国人以前的地盘,呼延通等武官原本是宋人,而施暴的是女真人。

此地虽然处于相对贫瘠的云中府,但是蔚州因为有唐河的灌溉,其实还是有很多良田的。

只不过这些被伺候的很好的庄稼,那青青的麦苗成熟之日,是等不到他们的主人来收割了。

呼延通来到村子,通过观察血迹和燃烧的痕迹,判断女真鞑子来此的时间是在十天左右。

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人再来了。

他马上吩咐手下,在此设立几个哨探,自己则继续带人去探查。

蔚州府内,城池很少,真算起来的话,就只有灵丘、飞狐、广陵和定安四大城池。

看样子,和在云内时候一样,女真人聚集在城中,享受着大辽的奴隶伺候的同时,不断派人出来打草谷,屠杀百姓,收集物资。

呼延通把这些情况,一一记录下来,做成军报派人传回去。

至于要怎么来打,就要看将军们商议的结果了。

——

刘光世的大军,终于到了河东,靠近了太原地区。

天色向晚,刘光世的中军在一片平缓的所在,当道扎了下来。

他的中军建制庞大,旗帜煊赫,随军还有太多辎重,更连厨子、乐班之类不相干的人物都带上了,行军之际还好说,一旦要安营扎寨,就变得笨重不堪。

而刘光世为了尽快立功,也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偏要大军加快行进速度,结果全军上下,疲惫不堪,到得扎营所在,已然混乱得不成模样。

而这片河谷道路附近平缓所在,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散乱军马,纷乱的散布在各处。

有的指挥象话一些,还踏实的布置过夜宿营所在,砍伐木料设立寨栅,挑挖沟壕。

虽然难免草草,但总算是西军作为野战精锐该有的素质还没丢干净。

而有的指挥也许是因为骨干缺乏得太厉害,或者因为这场战事从头至尾组织不力,而主帅又没付出精力去关顾掌握一切,心气已然跌到谷底,这个时候连营寨都不曾做,只是乱纷纷的垒起灶台,去不远处河边取水,然后砍伐干柴,只想忙一餐热乎的赶紧下肚。

乱象不止于此。

为了争夺樵采的方便或者取水的方便,不少营伍之间还爆发了叫骂争斗。

西军的军纪,一向是不忍直视。

要不是军士们疲累太甚,近来又吃得太坏没鸟气力,说不得这些憋着一肚子火的军汉就先要自家来一场大混战了。

等到中军大队一来,顿时加剧了这种混乱。大队衣甲鲜明的中军甲士,仗着自己是刘光世的亲军,肆无忌惮地驱赶已然歇息的营伍,叫他们让开那些好地方,刘大帅正要扎营此处。

因为刘光世随军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大多中军甲士只能负重过甚,靠着两只脚量完这几十里路程。

大家累得也没甚好脾气,驱赶这些乱纷纷的军马自然没什么好声气,顿时就是各色叫骂声响成一片。

虽然如此,但刘光世毕竟是将门子弟传家,打仗的基本道理还是全都明白,整理布置扎营所在所发布的号令也头头是道。

有些过于懒怠或者过于混乱的指挥,军将顿时就被中军遣出传骑回报。接着就被旗牌带甲士而来,就地按倒。一五一十的臭揍军棍,一副治军毫不容情的做派。

这也是西军的特色,军纪是真的差,军令也是真的严。

陈绍刚入伍时候,就被迫听了一遍军令,听到最后耳朵里基本就只剩下“斩斩斩”

这一番折腾下来,总算让在中军左近扎营的各部凛然起来,撑着疲累的身体一通忙活,秩序顿时就恢复了不少,总算有了些大军的肃然严整之态。

收拾好此间的混乱秩序之后,中军才开始行其扎营诸般事宜。诸军就眼睁睁的看着一顶顶华丽的帐幕从辎重车上卸了下来,择一高处布置开来。

中军大帐居然连接一处,占地竟然有亩许之多!车上更运下上好毡条茵席,看来是在帐中地面铺设!

光是负责给刘光世铺营的人手,就有两三百个。

还有各般识得不识得的陈设器物,都流水价的卸车下来,源源不绝的运入帐中。

鄜延军中士卒,谁不知道刘将主过得豪奢,大家也都习惯了。

但是行军途中,全军上下供应不足,累得臭死,刘将主还是这般做派,就有些过分了。

尤其是那水灵灵的女兵侍卫小队,走下来的时候,更是让他们直娘贼的目定口呆了!

此时有一群人,正靠近军营,马背上的骑士脸色难看。

有人通报之后,这十来人直奔刘光世的营帐。

他们是陈绍的灵武军,今日来此,是因为灵武军在河边开垦种植的庄稼,被这些大头兵踩了个干净。

他们是讨要说法来的。

刘光世听完之后,冷笑连连,自己大军出征,踩你庄稼怎么了?

不过他觉得陈绍如今势大,而且和他们刘府有些交情,算是半个自己人。

虽然生气,也没有发作,反而招待了这些灵武军一番。

叫人把他们请进来,说是要和他们一起用膳。

这些灵武军的人,只当是刘光世愿意赔偿,便进到营中,准备商议赔偿事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