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琉璃心碎,惊弓之鸟

 一地狼藉。*l_a~n!l^a?n,g?u*o`j′i^.?c~o-m+

 汝窑的碎瓷片,如同一颗破碎的琉璃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

 碧绿的莲叶羹,蜿蜒流淌,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紫鹃的哭喊声,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林黛玉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只是呆呆地坐着,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瞬间被冻结了。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他竟敢将这满园的钟鸣鼎食之家,将这群自诩风流的公侯子弟,将她,将宝玉,都当成他棋盘上的一颗颗棋子,一场场戏的看客!

 那场看似风雅的诗会,每一句赞叹,每一次唱和,都不过是他与薛家进行生死谈判的背景杂音。

 他们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在他眼中,恐怕与那芦雪庵外的几棵枯树,没有半分区别。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羞辱感,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那是一种被欺骗、被利用、被彻底看穿了所有骄傲后的空虚与愤怒。

 她林黛玉,自负才情,自诩看透世情,却被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玩弄于股掌之间!

 然而,比羞辱更甚的,是恐惧。

 一股从骨髓里滲透出来的、对未知的恐惧。

 他图谋的,是薛家的盐引。

 他关注的,是朝廷的漕运。

 他算计的,是远在扬州的,自己的父亲!

 父亲!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她脑中的混沌。

 所有的羞辱与愤怒,在这一刻,都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更原始的情感所取代对父亲安危的担忧!

 他要对父亲做什么?

 薛家是盐商,父亲是巡盐御史。

 这两者,天生就是猫与鼠,是水与火。

 贾环既然要帮薛家,那岂不是要与父亲为敌?

 他那首杀气腾腾的诗,那句“不见当年旧时奴”,那个“旧时奴”,指的又是谁?

 会不会……

 会不会就是父亲?

 这个念头一生起,林黛玉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咸?鱼.看~书¢枉¢ ′更`芯′嶵¢哙?

 她猛地抓住桌沿,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地陷入了木头里,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姑娘!姑娘您醒醒啊!”

 紫鹃见她神色可怖,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连连摇晃着她的手臂。

 “别晃!”

 林黛玉猛地回头,眼神凌厉如刀,吓得紫鹃浑身一颤。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慌乱。

 哭泣和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是她从贾环身上学到的,第一件,也是最残忍的一件事。

 “紫鹃……”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从现在起,关于环三爷的任何事,一个字都不许再提,更不许再向任何人打听!明白吗?”

 “奴……奴婢明白。”

 紫鹃被她的气势所慑,连连点头。

 “把这里收拾干净。”

 林黛玉站起身,扶着桌子,感到双腿一阵阵发软。

 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心中一片冰冷。

 不能坐以待毙!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陷入一个由七岁孩童布下的、深不可测的陷阱里!

 写信告诉父亲?

 不行!

 她要怎么写?

 说府里一个庶出的兄弟,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