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8章 一模一样!
他凑近昏暗的光线,仔细观察那玻璃态的断裂面。
在那光滑如镜、却又布满细微龟裂的奇异表面上,极其微小地蚀刻着一个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标记——一个极其微缩的、扭曲的齿轮图案!与图纸上的一模一样!
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张煜的脊椎!
他猛地将碎片丢开,仿佛它烫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朱莓惊恐的哭诉在耳边炸响:“蓝山姐姐……她……她流血了!好多血!……她藏起来的……上面……上面有画!好……好可怕!”
这不是普通的机械图纸!
这沾血的图纸、诡异的德文标注、疯狂的手绘示意图、还有这些呈现非自然断裂状态的金属碎片……它们指向一个远超张煜认知的秘密!
一个冰冷、精密、带着血腥味和毁灭气息的秘密!而蓝山,那个如同受伤凶兽般的女人,她的名字被潦草地写在疯狂图纸的末尾,她的手上缠着新鲜的血色绷带,她如同守护巢穴的母狮般死死护着那个叫朱莓的瓷娃娃,却又粗暴地将她推开……
“砰!砰!砰!”
器材室厚重的木门突然被急促地敲响,如同擂鼓般打破了死寂!
紧接着是黄莺那熟悉、却明显带着紧张和刻意压低的声音:
“班长!张煜!开门!是我!快!”
张煜悚然一惊,如同从噩梦的边缘被强行拽回!
他手忙脚乱地将散落的图纸和碎片胡乱塞回那个染血的深蓝色文件夹,再用沾满血油的旧报纸草草裹住,一把塞进旁边一个堆放废弃旧垫子的缝隙深处!
他迅速站起身,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和脸上可能残留的惊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门口,拉开了插销。
门开了一道缝。
黄莺像一条灵活的鱼,瞬间挤了进来,反手又将门关上。
她依旧穿着那身明黄色的田径背心短裤,蜜色的肌肤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但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飞扬,只有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
饱满的胸脯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起伏,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昏暗的器材室,带着警惕。
“你躲这儿干嘛?”她压低声音,目光狐疑地在张煜脸上和他刚才藏东西的角落扫过,“脸色这么难看?被昨天的事吓破胆了?”
张煜勉强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沙哑:“透透气。太闷了。找我什么事?”
黄莺凑近一步,身上阳光汗水的气息混合着一丝紧张:“保卫处的人找我了!还有几个跟刘强(花格子)混的杂碎,也被叫去问话了!”
她语速很快,“妈的,那帮孙子咬死了就是看安静小丫头漂亮,想调戏几句,结果被‘路过的社会人员’莫名其妙打断了手!
一口咬定不认识蓝山!
保卫处那边,好像也……有点古怪。”
她顿了顿,眼神更加凝重,声音压得更低:“我偷偷听到点风声,保卫处那个姓李的副处长,好像私下里跟刘强他那个开汽修厂的‘大哥’有点不清不楚!他们似乎想把这事定性成校外流氓寻衅滋事,学生见义勇为防卫过当!想把蓝山推出去顶缸!罪名是‘故意伤害’!想大事化小,赶紧结案!”
张煜的心猛地一沉。果然!蓝山那恐怖的武力值、她身上浓重的“社会”气息、以及她与朱莓那神秘的关系,都成了最好的靶子!
而刘强背后那个所谓的“大哥”,显然能量不小!
“蓝山呢?保卫处找她了吗?”张煜追问。
“找?”黄莺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对蓝山的忌惮,却又混杂着某种奇异的复杂情绪,“谁敢轻易去动那头母狮子?听说保卫处的人早上只是在车间外围转了几圈,连门都没敢直接进!车间里那几个跟蓝山熟的老师傅,嘴比焊死的铁门还严实!现在就是僵着!但刘强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那‘大哥’是出了名的护短加心狠手黑!”
她担忧地看着张煜:“班长,这事……水太深了!蓝山就是个炸药桶!沾上她准没好事!听我一句,离她远点!离她身边那个小丫头也远点!还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保卫处的人问话时,好像……也提到了你的名字。
他们知道昨晚你和安静在场。”她饱满的胸脯起伏了一下,“你自己也小心点!别被卷进去!”
黄莺带来的消息,如同在张煜本就沉重的心头又压上了一块巨石。
蓝山的处境比他想象的更危险,而自己,似乎也已经被无形的漩涡边缘扫到。
他脑中闪过那染血的图纸、扭曲的德文警告、玻璃态的金属碎片……蓝山守护的秘密,恐怕远比一场校园斗殴严重百倍!
而保卫处和刘强背后的势力,显然只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平息风波,掩盖更深的东西。
“我知道了,谢谢。”张煜的声音低沉。
黄莺看着他依旧凝重的脸色,还想说什么,器材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是带着规律节奏的轻叩。
笃,笃笃。
陈琛清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晰无波:“张煜同学,女子铅球决赛选手检录完毕。裁判员就位。请携带记录板至A区场地。”公式化的指令,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黄莺给了张煜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像来时一样,敏捷地拉开门闪了出去。
门口,陈琛纤细挺拔的身影沐浴在器材室外稍显明亮的天光下,蓝布工装一尘不染,颈侧的朱砂痣红得惊心。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张煜,仿佛刚才的密谈从未发生,白玉兰的冷香拂过。
“记录板在器材柜第三排左数第二个位置。”她说完,白球鞋踏地,转身离去,规律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张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冰冷的恐惧,走向器材柜。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记录板金属夹时,那染血的深蓝色文件夹仿佛在废弃垫子的缝隙深处,无声地散发着不祥的寒光。
这沉重而滚烫、被血腥、阴谋与冰冷谜团包裹的运动会,才刚刚撕开一道通往深渊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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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礼堂后台,像一个被点燃引信的、巨大而华丽的火药桶。
巨大的暗红色天鹅绒帷幕隔绝了外面渐沉的暮色,无数盏功率强大的聚光灯、追光灯、旋转效果灯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和强度闪烁、切割、横扫!
将空间撕裂成无数块跳动、扭曲、令人眩晕的光斑与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空气里浓烈地混杂着松香水的刺鼻、各种脂粉和发胶的甜腻香气、崭新布料染料的化学气息、陈旧布景的霉味,以及无数人体散发出的、蒸腾滚烫的汗水热浪和一种濒临极限的、歇斯底里的焦躁气息!
巨大的“时间齿轮”舞台主装置在复杂的机械传动下发出沉闷而吃力的咆哮,旋转的速度被强行提升到极限,投下的阴影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獠牙,疯狂舞动!
“灯光!追光!跟上张柠!慢了!妈的慢了半秒!扣钱!”
“升降平台!b区!再检查一次液压锁!绝不能再出问题!”
“演员!《暗涌》组!妆!妆花了!补!快补!开场倒计时十分钟!都他妈给我绷紧了!谁掉链子我扒了谁的皮!”
导演的咆哮通过高音喇叭,带着破音和极致的暴躁,如同重锤般砸在后台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穿着各种夸张艳丽演出服的学生演员们像被鞭子抽打的陀螺,在狭窄的通道和堆满道具箱的角落间跌跌撞撞地穿梭、呼喊、调整妆容,浓墨重彩的油彩也掩盖不住脸上的苍白和眼中的血丝。
角落里,奇形怪状的道具堆积如山,如同随时会倒塌的危墙。
鼎沸的人声、失真的音乐片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急促脆响、道具搬动的碰撞声、以及机械装置不堪重负的呻吟,汇成一片末日狂欢般的、令人崩溃的喧嚣!
张煜站在舞台侧翼光线昏暗的机械总控台前,汗水早已浸透了后背,额前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电线胶皮焦糊味,控制台上几个指示灯疯狂闪烁报警。
他手指如同幻影般在布满按钮和推杆的控制台上操作,推动着负责张柠所在升降平台的液压杆。
液压系统发出沉闷、带着杂音的嗡鸣,平台在五米高空随着他的操作细微地调整着角度和高度。
“小工兵!角度!偏右了!修正!快!”张柠慵懒磁性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却带着一丝紧绷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站在离地五米高的升降平台上,那身紧贴肌肤、由暗银色细小亮片缀成的流线型演出服,在数道强力追光灯的疯狂聚焦下,反射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冰冷而神秘的光泽,如同液态水银包裹着惊心动魄的曲线。
浓重的舞台妆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一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齿轮连杆,一手拿着对讲机,那双惯常带着慵懒魅惑的凤眼,此刻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下方总控台的方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掌控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稳住!姐姐的命,可都交给你这双手了!”她的尾音带着电流的微麻感,清晰地搔刮着张煜紧绷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抱着一个巨大的银色保温桶,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小舟,艰难地穿过后台疯狂晃动的人影和光影丛林,朝着总控台的方向挪动。
是安静!
她换了一条干净的浅绿色连衣裙,外面依旧罩着那件过于宽大的“后勤”工装围裙,在疯狂闪烁的灯光下,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吓人,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木然的呆滞。
显然,昨夜操场上的血腥一幕和蓝山那淬火幽蓝的、充满戾气的警告眼神,如同梦魇般死死缠绕着她,几乎摧毁了她的心神。
她怀里吃力地抱着那个巨大的保温桶,盖子歪斜,浓郁的绿豆汤清香混合着她身上固执的、却带着一丝腐败感的橘子糖甜腻气息飘散出来,在后台浓烈的气味中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