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3章 停止!
凄厉的警报声已经停止,但那份令人心胆俱裂的余韵依旧萦绕在空气中。朱莓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床角,大眼睛里充满了未散的惊恐,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像受惊后挂着晨露的花苞。
她死死抱着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仿佛那是她抵御外界一切恐怖的唯一盾牌。张煜半跪在床边,脸色灰败,肋骨的剧痛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让他几乎虚脱,手中那本封面闪烁着微弱幽蓝凹槽的笔记本,此刻重逾千斤,像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张柠和黄莺走了进来。两人都已简单清理过,但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和那股奇特的金属烧灼气息依旧挥之不去。
张柠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色罩衫,长发重新挽起,但额前碎发边缘的湿痕和眼下浓重的青影无法掩饰,那份沉静如水的美丽下是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凝重。
黄莺深灰色的套裙依旧笔挺,手臂上的纱布透出新的血渍,丹凤眼中的锐利被一种深沉的思虑所覆盖。
两人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张煜手中的笔记本上,更准确地说是那个暴露的、幽蓝闪烁的金属凹槽上。
“她……怎么样?”张煜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巨大的恐惧和希冀。
“暂时……稳住了。”张柠的声音同样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但那份磐石般的稳定依旧存在。
她走到张煜面前,琥珀色的眼眸深深看了一眼笔记本上的凹槽,然后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力量,从张煜颤抖的手中接过了笔记本。
她的指尖拂过凹槽边缘,感受着那玻璃态的光滑触感和微弱的冷光,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紧。
“这个凹槽,”张柠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在分析一个复杂的病例,“它的形状、结构,尤其是中心的锁孔点……和蓝正宏遗物旁、陈琛拼合的那枚‘钥匙’圆盘中心的凹陷,几乎完全一致。”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黄莺和张煜,“蓝正宏把最关键的信息,藏在了这本最不起眼的工作日志里。这不是一本简单的笔记,这是‘忒修斯’秘密的……另一把锁。或者说,是启动最终秘密的……接口。”
黄莺的丹凤眼中寒光一闪,红唇紧抿:“接口需要钥匙。陈琛是‘钥匙’本身,但她体内的‘钥匙’程序经历了自毁冲击,形态未知。而这个凹槽……”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缓缓移向蜷缩在床角、抱着膝盖、大眼睛里充满恐惧和依赖望着张柠的朱莓,“刚才警报响起时,朱莓的生命体征也出现了同步波动。她抱着这本笔记本……她是不是……就是打开这把‘锁’的最后一块拼图?蓝正宏选定的……‘活体密钥’?”
“活体密钥”四个字,如同冰冷的子弹,击中了张煜的心脏!他猛地看向朱莓,巨大的惊骇让他说不出话来。
朱莓似乎感受到了沉重的目光,小小的身体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无助。
张柠没有立刻回答。她捧着笔记本,走到朱莓床边坐下。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一只受惊的蝴蝶。她将笔记本放在自己膝上,那个闪烁着幽蓝冷光的凹槽朝上。
然后,她伸出双手,没有去碰笔记本,而是极其温柔地握住了朱莓冰凉、微微颤抖的小手。
“莓莓,”张柠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如同山涧流淌的清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吸引了朱莓全部的注意力,“刚才吓坏了吧?别怕,陈琛姐姐很坚强,张阿姨把她救回来了。就像蓝山姐姐希望的那样。”
提到“蓝山姐姐”,朱莓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嘴扁了扁,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莓莓,你看,”张柠引导着朱莓的目光,落在自己膝上的笔记本上,指着那个暴露的、幽蓝闪烁的凹槽,“蓝山姐姐让你保管的本子,这里好像……受伤了,露出了里面亮亮的东西。
蓝山姐姐有没有告诉过你,这里为什么会亮?或者……她有没有给过你一个……小小的、特别的东西?也许像一块小石头?或者一个……小小的挂坠?跟这个亮亮的地方……有关系吗?”
张柠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魔力,琥珀色的眼眸温和而坚定地看着朱莓,充满了信任和鼓励。
朱莓茫然的大眼睛顺着张柠的手指,看向那个闪烁着幽蓝冷光的凹槽。恐惧渐渐被一丝好奇取代。她歪着小脑袋,似乎在努力回忆。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
“蓝山姐姐……”朱莓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她……她只让我把本子……交给陈琛姐姐……很重要的……不能丢……”她努力回想着,小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空空如也。“特别的东西……没有石头……挂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沮丧。
张柠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依旧保持着温和的鼓励:“莓莓再仔细想想?蓝山姐姐有没有……在你衣服上缝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给过你一个很小的、你一直带在身边的小玩意儿?可能你平时没注意?”
“衣服……缝东西……”朱莓喃喃地重复着,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啊!在……在荒地!很黑很冷的时候……安静姐姐……她……她帮我缝过口袋!她说我口袋破了……会掉东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残留的恐惧。
安静!又是她!
张柠和黄莺的眼神瞬间交汇,锐利的目光如同刀锋碰撞!
“安静缝口袋的时候,往里面放了东西?”张柠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
“嗯!”朱莓用力点点头,大眼睛里充满了被欺骗的后怕,“她……她往里面塞了……硬硬的、冰冰的东西……说……说是护身符……保平安的……不能告诉别人……谁都不能说……”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巨大的委屈,“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后来在管子里跑……跑丢了好像……或者……被火烧掉了?”
线索似乎在这里中断了。那个被安静偷偷缝进朱莓口袋、沾染了神经毒素的金属碎片,很可能在老宋诊所的爆炸中遗失了。
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失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雾气弥漫。
就在这时!
一直安静躺在张柠膝上的笔记本,封面上那个幽蓝闪烁的凹槽,光芒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凹槽内壁的幽蓝冷光瞬间消失,只剩下深褐色的金属表面和中心的那个如同深渊般的黑色锁孔点。
紧接着!
“嘀……”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电子仪器待机般的提示音,从笔记本内部传来!
张柠和黄莺的目光瞬间如电般射向笔记本!
只见那本厚重、封面磨损严重的深蓝色笔记本,在凹槽蓝光熄灭、提示音响起的瞬间,封面上那层深蓝色的硬质封面,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溶解般,极其轻微地……向上弹起了极其细微的一道缝隙!
仿佛一本尘封千年的典籍,在正确的“钥匙”或“指令”触发下,终于……开启了它的第一道锁!
张柠沾着血污的手指,带着一种混合着巨大期待和沉重谨慎的微颤,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弹起了一道细微缝隙的封面边缘……
……
冰冷、空旷、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气息的单向玻璃观察室内,光线被刻意调得很暗。黄莺靠坐在一张硬木椅子上,深灰色的套裙在昏暗中如同凝固的阴影。
手臂上包扎的纱布被新的血渍洇透,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指尖无意识地、有节奏地敲击着椅子扶手,发出轻微而冰冷的“嗒、嗒”声。她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鹰隼,穿透玻璃,死死锁定在审讯室内的景象上。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刺眼,如同刑讯的聚光灯。
安静被牢牢束缚在特制的审讯椅上,像一只被拔掉毒牙、钉在标本板上的美丽毒蝶。左肩和右腿的枪伤让她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一丝血色,细密的冷汗顺着光洁的额头和脖颈滑落,浸湿了鬓角的碎发,黏在脸颊上,非但没有狼狈感,反而增添了一种颓废而危险的脆弱感。
她微微垂着头,浅褐色的眼眸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但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冰冷而嘲讽的弧度,依旧是她最后的盔甲。
负责审讯的男警官经验老辣,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持续施加着心理压力。从朱莓睡衣口袋的栽赃,到老宋诊所爆炸后的指控,再到利用神经毒素影响孩童的卑劣行径……每一个指控都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的神经。
安静始终紧抿着嘴唇,如同最坚硬的合金。偶尔,那浅褐色的眼瞳会微微转动一下,瞥向单向玻璃的方向,眼神如同淬毒的冰针,带着洞穿一切的怨毒和一丝令人心悸的挑衅。那份沉默,是她最后的武器。
“安静!”男警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雷霆般的压迫感,“你以为沉默就能掩盖你的罪行?你以为你背后那个所谓的‘上弦月’真能一手遮天?看看这个!”他猛地将几张放大的照片拍在审讯桌上!
照片上,赫然是老周尸体被抬出监室的画面!他佝偻的身体蜷缩着,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嘴角残留着暗褐色的干涸血迹,双目圆睁,瞳孔扩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
最刺眼的是他卷起袖口、暴露在外的右手小臂上——那个扭曲的、深褐色的齿轮纹身!
“周铁山!代号‘棘轮’!你的同伙!就在半个小时前,在严密的监室里,突发‘急性心源性猝死’!”男警官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下,“死状和二十年前的蓝正宏工程师……一模一样!这难道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