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我不怕了;我不愿再看到我的同胞和我一般,家破人亡

北风呼啸着掠过林彦的耳畔。

林彦觉得,呼呼的冷风,这一刻,似乎灌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还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一只干瘦的,上面还沾着煤灰的手掌,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林彦的胳膊,那只手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冻僵的皮肉里。

林彦抬起头,那名年轻的矿工的脸,在雪光和枪火映照下几近扭曲!他脸上沾着的煤灰和血污被汗水冲出几道沟壑!

但林彦,依旧听到了,他嘶哑的像破旧的风箱似的声音!

“长官!”

“没时间犹豫了。”

“要来不及了!让我去吧!在这里多耽搁一秒钟,咱就多死好几个老乡,你看不到您身后,每时每刻都在死人吗?你看不到吗?!”

林彦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开阔地上,子弹依旧无情地收割着生命,不断有人影在奔跑中突兀地倒下,鲜血在雪地上迅速晕开,触目惊心。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了几下,一种冰冷的无力感和滚烫的愤怒交织着撕扯他的心脏。

他猛地扭回头,视线对上那双燃烧着近乎疯狂火焰的眼睛,自己的声音也因此撕裂得变了调!

“老耿!!!掩护这个孩子!他要去……炸了那狗日的烟囱!!!炸了那该死的炼人炉!”

“把那个烟囱炸塌了!”

“咱们就有机会突围!”

不远处的耿长生正端着一支轻机枪,疯狂射击!

他听到林彦的呼喊后,猛地回头,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火光下突突跳动。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林彦和那个少年,他深吸一口气后,立刻爆发出炸雷般的咆哮!

“手里有枪的都给老子听好了!”

“不用再节约子弹!”

“不能跨过这座山,你们剩下的子弹,都没机会带进棺材里。”

“手里拿枪的老少爷们儿,都给老子开枪!狠狠打!压住山上的鬼子!压住他们!!不会打枪的也没关系!朝鬼子冒火的地方搂火!别让他们冒头!”

“让咱们的老乡……让那个孩子……去炸了那个炼人炉!炸了它!!打啊!!!”

这声咆哮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煤堆后,一个一直蜷缩着、吓得牙齿咯咯作响的年轻矿工猛地抬起了头。

他脸上稚气未退,眼中原本的恐惧,在听到耿长生的嘶吼后,此刻却被一种极致的恨意覆盖!

他一边发抖,一边攥紧手里的步枪。

“要炸掉……”

“炸掉那座炼人炉吗?”

“那个该死的炉子……”

“我爹……我爹就是被拖进那炉子里没的……他当时明明还在喘气,我哭着跪求那些鬼子,别带走我爹!但我怎么哭求他们都没用!都没用!”

“炸掉……炸掉它……”

他猛地举起手里那支老旧的汉阳造,眼睛死死闭了一下,再睁开时只剩下血红,他近乎疯狂地扣动扳机,拉动枪栓,子弹砰砰地射向山坡,不管不顾。

另一个角落,一个三十来岁的矿工刚才一直小心翼翼地瞄准,舍不得浪费每一颗宝贵的子弹,此刻在听到耿长生的呼喊后,他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眼睛里瞬间爬满血丝。

“炼人炉……敬东,敬北……你俩在被鬼子扔进那炉子里的时候,疼不疼啊!你们两个臭小子,平日里最怕疼了。是我这个当哥的没用,没照顾好你俩!矿上的老人说,被那炼人炉烧死的人,魂魄也会被困在那炉子里,没法投胎,一直在那炉子里受苦!现在,哥就把你们俩救出来,要是还有机会,哥再给你俩当哥!这一次,哥一定照顾好你俩!”

他端着枪,发出一声,悲凉的低吼!

随后手里的枪,不再精细瞄准,只是机械地、快速地拉动枪栓、射击、再拉动枪栓,将子弹一颗接一颗地泼向山腰的鬼子火力点,仿佛要将所有的悲愤都倾泻出去。

更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矿工,之前一直趴在煤车底下颤抖,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刺了一下,挣扎着爬出来半截身子。他手里没有枪,只有半块砖头。他望着那高耸的烟囱,老泪纵横,嘶声哭喊!

“炸了它!炸了那吃人的阎王殿!儿啊!你别怕,爹来救你了呀!”

他嘶喊着,用尽全身力气将砖头扔向山坡方向,尽管那砖头只飞了短短一截便无力落下。

一股无法形容的恨意,如同无形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整个阵地。

刹那间,原本被压制得有些沉寂的矿工防线,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砰砰砰!哒哒哒!噼噼啪啪!

各种各样的枪声——三八式清脆的响声、汉阳造沉闷的轰鸣、甚至还有老套筒巨大的爆响——杂乱却激烈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复仇的咆哮!子弹像骤起的蝗群,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决绝,呼啸着扑向西坡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