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马佳·宁聂里齐格22
御花园里，秋日的阳光透过渐疏的枝叶洒下，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宁聂里齐格坐在石凳上，托着腮，难得有些蔫蔫的。
“所以说，那个富察家的格格，就因为家里穷，就被许给一个病秧子冲喜了？”
胤褆眉头拧得死紧，拳头不自觉地攥了起来。
他如今十五岁，身量已长开，肩宽腰窄，一身骑射功夫练得极好，坐在那里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宁聂里齐格叹了口气，揪着裙角：
“嗯，我听我额娘和别家夫人闲聊时说的。那家除了个姓氏，什么都没了。那包衣人家倒是出了大笔聘礼，可那家的儿子听说病得床都起不来……这不是把好好一个格格往火坑里推吗？”
胤祉坐在她另一边，闻言清俊的脸上也露出不忍。
他已十岁，继承了荣妃的好样貌，气质温文，却又因常年习武而不显文弱。
他轻声安慰：“或许……或许冲喜真有用呢？”只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太信。
“有个屁用！”胤褆猛地一拍石桌，震得上面的茶杯都跳了跳，“不就是贪图那笔聘礼！卖女儿罢了！宁聂里你别难过，以后谁敢这样对你，我第一个不答应！爷剁了他的手！”
胤祉立刻点头附和，眼神认真：“对，大哥说得是！有我们在，绝不会让宁聂里你受半点委屈！绝不会让你落到那般境地！”
宁聂里齐格原本那点物伤其类的忧伤瞬间被这两人斩钉截铁的保证给冲没了。
她抬起头，看着左边一脸“谁欺负你老子灭他全家”的胤褆，又看看右边一脸“我和大哥一起保护你”的胤祉，简直无语凝噎。
她，马佳·宁聂里齐格，阿玛的心头肉，额娘的掌中珠，哥哥姐姐宠着，弟弟（虽然丑）也敬着，家里虽非巨富但也殷实体面……
怎么可能沦落到那种需要卖女求荣的地步啊！
这两个男人，脑子里除了打仗读书和保护她，是不是就没别的东西了？
她对着天空，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谢谢二位爷的隆恩厚爱！但我阿玛额娘爱死我了好吗？这种糟心事八竿子也打不着我！你们这担心纯属多余！”
真是两个钢铁直男！安慰人都能安慰到沟里去！
胤褆和胤祉被她怼得一愣，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家小姑娘家境优渥、备受宠爱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胤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咳……爷这不是怕万一嘛……”
胤祉也抿嘴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气氛重新轻松起来。三人又聊了会儿别的。
这几年，宁聂里齐格进宫的次数不像小时候那么频繁了，但每次见面都依旧亲密无间。
胤褆虽然依旧会因为皇上对太子的明显偏爱而心里憋闷，但正如他所说，他有疼他的额娘，有自小一起长大的三弟和宁聂里，心态倒也平和不少。
现在他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骑射武艺和兵书上，一心想着将来能驰骋沙场，做个封狼居胥的冠军侯。
这个梦想，宁聂里齐格和胤祉一直都是最坚定的支持者。
而胤祉，则愈发显露出他的不凡。
他不像胤褆善武轻文，也不似太子善文轻武，他是真正的文武双全。
当然也不是说胤褆文不成，只是不如太子罢了，也不是说太子武不就，只是不如胤褆罢了。
胤祉于文，他过目不忘，见解独到；武，他弓马娴熟，招式精妙。
若真全力施为，恐怕能压过胤褆和太子一头。
但荣妃和三公主茉雅琪早早便叮嘱过他，天家之子，过慧易折，尤其不能越过长兄和太子。
胤祉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平日里藏拙守愚，文武表现都恰到好处地低胤褆和太子一筹。
太子知不知道不知道，但是胤褆是知道的，只是皇宫这个环境他也理解。
只是……胤祉这孩子在为人处世上实在有些欠缺。
说话直接，不通世故，要不是顶着皇子的名头，加上胤褆时时看顾，经常在太子和其他人面前替他转圜找补，就凭他那张嘴，早把宫里上下得罪遍了。
宁聂里齐格没少为这个操心。
日头渐渐西斜，宁聂里齐格该出宫了。
临走时，胤褆忽然塞给她一个小巧的锦盒，眼神有些飘忽，耳根微红：“咳……街上看到的，觉得适合你，拿着玩吧。”
胤祉也递过来一个细长的木匣，温声道：“昨日清理库房看到的，想着你或许喜欢。”
宁聂里齐格笑着接过，道了谢，也没当场打开，揣进袖袋里便告辞了。
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在回府的路上，宁聂里齐格才好奇地拿出那两个盒子。
先打开胤褆给的锦盒，里面是一支赤金点翠的发簪，簪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做工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礼……对于他们现在这个年纪来说，有点过于贵重和……亲密了。结发夫妻……宁聂里齐格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有点发烫。
她赶紧放下，又打开胤祉给的木匣。
里面是一对白玉叮当镯，玉质温润，触手生凉，轻轻一晃，镯子上挂着的几个小金铃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叮当镯……一步一响，一步一想。
宁聂里齐格的耳边仿佛又响起几年前，她故意摇头晃脑戴着类似的手镯在胤祉面前显摆，嘴里念念有词：
“听见没？这叫一步一响，一步一想！意思是走到哪里都响，走到哪里都想！好玩吧？”
当时胤祉只是笑着看她闹，没想到……
宁聂里齐格看着手里的发簪和玉镯，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胤褆的心意，直白而热烈，带着少年人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胤祉的心思，含蓄而绵长，藏着少年人细腻温柔的牵挂。
这两个磨人的男人啊！
她靠在车壁上，哀叹一声，把发簪和玉镯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脸上的热度。
真是……左右为难！
马车外，秋风送爽，却吹不散车内少女心头那团乱糟糟、甜丝丝又带着点烦恼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