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褪色的月光-7(第2页)
但她没等到什么毕业惊喜。
只等到一次公开活动上,他牵着苏静雯走进了现场,介绍时用极平静的语气说:“我女朋友,苏静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那一刻,闻砚秋才明白,这段青涩的恋情也许从未有过胜算。
第二年,她就申请了国外的策展项目,直接走人。那封传遍校园的情书,从此成了八卦笑谈,而她再没回来过。直到最近,唐姝仪偶然提起,说她回国了,情绪稳定,考虑重新进入圈子,才有了这场“旧人牵线”的事。
而这些事,林澈全然不知。
他只听到片段的对话,只看到任映真在与唐姝仪交谈、笑意得体、语气温和,甚至装作无意地低头理了理衣角,把那件叠穿短外套撑得刚刚好,轮廓清晰,线条干净。
穿回大学时期的风格当然不是偶然。
他早就知道林澈的穿搭一向随意中带点文艺气,素色内搭加宽松外套。他知道“任映真”大学时期就是穿这些,更好笑的是当他仔细端详那张脸,能在林澈的脸上看见几分自己的轮廓。从相貌上来说,任映真反而要比林澈眉骨低一些,颧线柔一点。
于是任映真决定脱下理性至上的外壳,暂时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他知道林澈听得见,也知道林澈会想太多。
任映真是故意让他误会的。
误会他“安排”唐姝仪去替苏静雯把林澈劝退;
误会他“转变风格”是为了重新争取她的好感。
同时,苏静雯她也不会意识到,她看林澈时的那点欣赏认同和依赖,不过是潜意识里在找回她所失去的、过去的任映真的影子。她自己还没有发现。
但他早就看出来了。
他甚至有点佩服她这份诚实又盲目的本能。把想要的曾经投射到另一个人身上,好像那样就可以跳过那些疏远与争执,跳过他们婚姻里耗尽的日常。
让他觉得恶心。
她在画布上反复调色,调出了接近过去的他的另一种版本,然后爱上了那道颜色。
刚装修完的客厅整洁宽敞,玄关换成了缓坡设计,墙边多了防滑扶手,原本略显陈旧的木地板也换成了防跌材质。灯光是任映真亲自调整的轨道灯方案,柔和而不晃眼,老人夜起也能一眼看清方向。
苏母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面上笑意藏不住:“这下我跟你爸也不怕半夜起床摔着了。小真你这次可是下了功夫。”
“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任映真语气平稳:“您和爸待得舒服,我也放心。”
“你爸生日也快了,要不要请朋友们来坐坐,热热闹闹?”苏母看着任映真的脸,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她想起女儿说的那句“他根本连我朋友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一时有些尴尬于自己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您生日,咱们当然得认真过。”没想到任映真神色自若:“那我来准备吧。人您来定,我来张罗。”
宾客名单就这样定了下来。邵维航和唐姝仪是他们夫妻共同好友,多年来也常有互相帮扶的情谊;林澈是少有的和苏静雯走得近的朋友,至于闻砚秋,还是苏母特意提议请的。
“她不是刚从国外回来嘛,以前在家常来常往的,回来也没地方熟络熟络,正好我们家整修完,顺道请她。”苏母边翻通讯录边说:“小姑娘当年有情有义,记得你结婚那会儿还从法国寄礼物回来。”
闻砚秋的父亲和苏父还是故交,苏父苏母并不知道当年闻砚秋高调追求过任映真。更不知她后来“远赴重洋”的理由未必与学术关系有多大,所以现在还只当她是个热心嘴甜的小辈。
“小姑娘刚回来,我们家又正好整修完,请她来聚一聚也顺理成章。”
苏静雯从画室回来才听苏母提起闻砚秋也在邀请名单里,她顿了一下,神情明显一变:“你们请她?”
苏母还在说:“她刚回来也没几个人熟,咱家这次聚餐就当帮她接接地气。”
“她回国你怎么知道的?”
“你爸微信上看到她爸发的朋友圈。”苏母理所当然地说。
晚些时候,她跟任映真在阳台整理椅子,也算为派对做准备。天色已暗,窗外风吹得花架轻晃。她站在他身边,忽然低声说:“你就不能推掉她吗?”
任映真转头看她一眼,语气不疾不徐:“我没邀请她,是妈提的。”
“你就不能婉转地拒绝一下?”她的指尖捏紧了垫子的边角,眼神微凉,“她当年怎么追你的,你忘了?”
“我没忘。”他垂下眼,将手中椅子慢慢折好、扣紧,才低头道:“可她也没做错什么。况且,这顿饭我不是请给她的。”
“你根本不在意我怎么想。”她语气绷得很紧。
“静雯,”他语气低下来,语调不急不缓,“你如果不舒服,我们就不请她。但你要我当众拦下妈的决定,那就是另一个场面了。”
苏静雯咬了咬牙,没有再说什么。
他看她脸色未解,伸手替她理了理耳侧散发,低声说:“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我不会装不知道,也不会装得不在乎。她来或不来,和我们无关。我只想让你明白,不管她在不在,我心里只有你。”
苏静雯微微一怔。
她不是没听过他以前也会这样哄她,可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仿佛从他们结婚、成家、彼此拉扯变成现实的伴侣开始,他们之间的亲昵就被责任和争执慢慢掩盖了。他们变成了只在“做事”上沟通的夫妻,少了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