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牙仙 其五(第3页)

 只见在靠近水缸的冰冷泥地上，母亲竟然还在微微地起伏着。 

 她还活着！ 

 “妈——！！！”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从伊什喉咙里爆发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恐惧，他再也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虚脱，手脚并用地、连滚爬爬地扑了过去。 

 他扑倒在母亲身边，颤抖的双手慌乱地、徒劳地想要捂住母亲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那被撕裂的腹部，破碎的脏器混合着温热的血液正从巨大的创口处缓缓滑落出来，染红了冰冷的泥地；那被啃噬得血肉模糊的肩颈，森白的骨茬暴露在空气中；那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衣裙下，是更多深可见骨的恐怖伤痕。 

 “不……不……妈！别动！别动！”伊什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他试图用手去堵住那些不断涌出鲜血和内脏的伤口，但滚烫的血液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染红了他早己被鲜血浸透的双手，“我……我这就带你走！带你去找医生！你撑住！撑住啊！” 

 他的动作慌乱而绝望，每一次触碰都换来母亲身体一阵剧烈的、痛苦的抽搐和更加微弱的喘息。 

 “呃……伊……伊什……”母亲极其艰难地发出声音，她的嘴翕动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止。 

 一只冰冷、沾满泥污和血污、却异常轻柔的手，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颤抖着，轻轻地触碰到了伊什沾满血污和泪水的脸颊。 

 伊什的动作猛地僵住，他低下头，赤红的右眼对上了母亲那双几乎失去焦距、却依旧努力聚焦在他脸上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疲惫和麻木，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即将消散的温柔。 

 “……走……”母亲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她生命最后的力气，“……快……走……” 

 “不！我不走！我们一起走！”伊什拼命摇头，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滚而下，“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妈！告诉我！” 

 “……睡……一觉……”母亲的气息更加微弱，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伊什，望向了那片被血月染红的、充满杀戮和疯狂的夜空，“……就……好了……” 

 她微微喘息着，努力聚集着最后一丝力气。 

 “……噩梦……只是……一场噩梦……”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催眠般的平静，“……睡……睡一觉……明天……明天……醒来……一切……就……都……恢复……原状了……” 

 伊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声。 

 母亲那只抚摸着他脸颊的手，极其轻微地、带着无尽的眷恋和安抚，摩挲了一下他冰冷的皮肤。 

 “……我从……没有……骗过你……”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飘渺，那双努力聚焦的眼睛里，最后的光芒正在迅速黯淡下去，“……真的……只是……一场……噩梦……而己……只要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再抚摸一下儿子的脸。 

 “……所以……快走吧……活下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只冰冷的手猛地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僵硬地垂落下去，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泥地上，溅起一小片泥点。 

 母亲的眼睛依旧睁着，但瞳孔中的最后一丝光芒彻底消散，变得空洞而灰败，无神地凝视着那片被血月笼罩的、猩红而绝望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