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与赵立春剑拔弩张(第3页)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火花,只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寂静。

“瑞金同志,辛苦你了,还亲自来接我。”

赵立春先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带着长辈对晚辈的熟稔和随意。

他想用这种方式,重新夺回主动权。

“老书记,您客气了。”

沙瑞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您是汉东的老领导,为汉东的发展,立下过汗马功劳。现在回乡省亲,我这个做晚辈的,理应来接一下。”

他把“回乡省亲”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赵立春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听出了沙瑞金话里的意思。

你不是来视察,也不是来指导工作,你只是个回老家看看的退休老头。

“汉东的变化,很大嘛。”

赵立春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转头,看向远处的航站楼,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我听说,最近汉东的天气,不太好啊。又是刮风,又是下雨,搞得人心惶惶。瑞金同志,你这个新班长,压力不小吧?”

他在指责沙瑞金,把汉东搞得乌烟瘴气。

“是啊。”

沙瑞金坦然地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天气不好,总要有人打扫一下。有些地方,尘土太多,藏污纳垢,时间长了,不来一场大风,一场暴雨,吹不干净,也洗不干净。”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赵立春的脸上,语气平静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过您放心,老书记。风雨很快就会过去,天,也总会晴的。到时候,汉东的天空,会比以前,更蓝,更亮。”

赵立春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

他听懂了。

沙瑞金这不是在跟他打太极,这是在跟他摊牌。

沙瑞金在告诉他,他就是要当那个掀起狂风暴雨的人,他就是要当那个打扫屋子的人。

他要把你赵立春留在汉东的所有“尘土”和“污垢”,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两人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远处的风,吹起沙瑞金的衣角,也吹乱了赵立春额前的几缕白发。

“好,好一个瑞金同志。”

赵立春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却带着一股子冷意,“有魄力,有干劲。我老了,汉东的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他转过身,对着自己的秘书挥了挥手。

“我们走吧。瑞金同志工作繁忙,就不耽误他的时间了。”

他想走,他想用这种方式,结束这场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的对话。

“老书记,别急着走啊。”

沙瑞金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真诚”。

“车,已经给您备好了。不过,不是去招待所。”

沙瑞金的语气很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赵立春的心,猛地一沉。

“我们省委的同志,都很想念您。高育良同志,田国富同志,他们都在等着您。我们准备了一个小型的座谈会,想请您这位老领导,给我们这些后辈,传授传授经验,指导指导工作。”

“地点,就在省委小会议室。”

他是什么人?

他是在汉东主政了近十年的省委书记,是副国级的领导人。

他回到汉东,就算是“回乡省亲”,也应该被安排在最好的招待所,由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领导轮流作陪。

可沙瑞金呢?

他竟然要把他直接拉到省委小会议室,开什么“座谈会”!

这哪里是座谈会?

这分明就是一场审讯!

他要把他赵立春,当成一个普通的下级干部,甚至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干部,放在省委常委的面前,进行一场公开的“质询”和“批判”。

这是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赵立春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瑞金同志,这不合规矩吧?”

“规矩?”

沙瑞金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冷了下来,“老书记,您是老党员了。在党的纪律面前,还有什么比组织生活会更合规矩的吗?”

“您放心,不是什么正式会议,就是我们几个省委的同志,想当面向您请教一些问题。毕竟,汉东这几年,出了不少事。很多事情,都跟您在任时的一些决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这些后来人,看不懂,也想不明白,正需要您这位老书记,给我们答疑解惑啊。”

沙瑞金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是请教,也是质问。

既是尊重,也是威胁。

他把“党的纪律”、“组织生活会”这些大帽子一扣,赵立春根本无法拒绝。

你要是拒绝,就是心虚,就是不敢面对组织,不敢面对过去的同志。

赵立春死死地盯着沙瑞金,他从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省委书记脸上,看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鲁莽,而是一种手握绝对力量,藐视一切旧有规则的冷酷和决绝。

他知道,他今天要是退了,他赵立春在汉东,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

“好。”

赵立春深吸一口气,竟然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既然瑞金同志这么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也很想听听,你们这些年轻人,把汉东管成了什么样子。”

他同意了。

他要亲自去会一会沙瑞金,会一会高育良、田国富这些他曾经的下属。

他要在他的主场,在那个他曾经发号施令的省委会议室里,告诉沙瑞金,谁才是汉东真正的主人。

车队,朝着省委大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赵立春和沙瑞金,坐在同一辆红旗轿车的后排。

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司机和秘书都目不斜视,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们知道,此刻坐在他们身后的,是汉东政坛上两股最强大的力量,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瑞龙这个孩子,从小就被我惯坏了。”

赵立春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主动提起了自己的儿子。

这既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示弱,更是一种警告。

他在告诉沙瑞金,我儿子犯了错,我认。

但他是我的儿子,你动他,就是动我赵立春。

你要考虑清楚后果。

“年轻人嘛,总会犯些错误。”

沙瑞金的眉梢一挑:“犯错误?赵立春!难道认为杀人放火只是错误?不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