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

时光匆匆

钱浅吹熄了灯,关好门,才去厨房打了盆热水泡脚。今日背绵绵回来,腿早已酸疼难耐了。

她揉着脚,回想白日的一幕幕,吵架时的愤怒、决定领养绵绵时的忐忑、签字时的心跳加速、带走绵绵时的坚定,以及回到家时的心安。

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个大了两岁的姐姐而已,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抱着领养孩子的心思决定养绵绵的。

她改变不了宿命,所以更加心疼绵绵。若所有人都是重复相似的宿命,她希望绵绵这一世的轮回因为有她的干预,不再像从前一样凄惨。

绵绵实在太瘦弱,小细胳膊小细腿,一点肉都没有,像颗发育不良的豆芽菜。

钱浅很疼她,餐桌上日日有肉,使劲儿给她补身体。

苏绵绵刚开始还不敢吃太多,更不敢夹肉吃。奈何钱浅和姜婷一再要她多吃点,她才渐渐放开肚子吃饭。

见姜婷丝毫没有嫌弃她,跟她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绵绵渐渐不再拘谨害怕,虽然话仍不多,但可以跟姜婷正常交流了。

绵绵吃饭总是显得很香,带得钱浅和姜婷也会跟着多吃一些。

两月过去,姜婷的身体竟真的见好了,苏绵绵也争气地长出了肉肉,褪去了病态的面黄肌瘦,小脸粉圆带着天然的呆萌。

只有钱浅没什么变化,吃得见多,却一点肉没长。

前世跳舞怕长胖,从来不敢多吃,这辈子倒是圆了干吃不胖的愿望。

钱浅不太会做饭,先前姜婷口头教授她做菜炖肉,她总嫌麻烦费时,就偷偷减掉某个步骤。

比如炖肉,姜婷要焯水、把料炒香、然后炒肉,之后再加水炖。钱浅就把肉、料等所有东西一股脑全倒进砂锅里煨上,味道中规中矩,不难吃,却也谈不上很好吃。

幸好苏绵绵从前连饭都吃不饱,更何况有肉吃,根本不挑剔,满足得很。

姜婷身体好些之后,觉得钱浅胖不起来是因为饭做得不好吃,于是重拾了做饭的任务。

苏绵绵会去帮姜婷摘菜、切菜,还抢去了洗衣、洗碗、打扫的家务。

钱浅负责采买家中所有物资、给姜婷煎药,然后写话本赚钱。少了闲杂事牵扯精力,她出话本的进度飞快,加上积累了一点儿名气,赚得钱不止能覆盖开销,还开始有了富裕。

最让人头疼的,是苏绵绵极怕见人,不愿出门。

钱浅不知道怎么治疗她这种心理疾病,只觉得总是这样闷在家里不是办法,于是开始教她识字。

盛夏时节,瓦蓝的天空没有一朵云彩,火球炙烤着大地,土地似乎都在冒烟。

午休后,钱浅拿了个竹篓问绵绵,“老地方抓鱼去不去?”

苏绵绵小孩儿心理,自是乐意去玩的,连忙点头。

老地方,便是她们相识的那个河边。那是绵绵唯一愿意主动去的地方,钱浅隔段时日便会带她来玩会儿。

傍晚,炎炎热浪渐渐消去,日头西斜,二人才拎起装着四五条小鲫鱼的鱼篓开开心心回了家。

进门后,钱浅给姜婷看了鱼,然后直奔厨房,“绵绵洗洗手把门关上,我去杀鱼。”

“好!”

苏绵绵打了井水,捧起水扑到脸上,凉凉的井水冲掉额头的汗渍,舒服得她闭眼享受了片刻。

忽然,耳边儿听到声响。

苏绵绵回头看去,一个陌生男子将一个西瓜放到了院中的石桌上。

苏绵绵紧张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那人向她走来,苏绵绵浑身不由自主紧绷起来。似乎那人的每一步,都踩在了她的心脏上,导致她呼吸越来越重,衣角都快要被她手指碾烂了。

江远山隔一两个月就会来看一次钱浅。

大门开着,他直接就进了门,把西瓜放在石桌上,对着脸生的苏绵绵露出自以为友善的笑容:“你是哪家的孩子?”

苏绵绵满脸通红,紧张地大喘气,却不答话。

江远山以为她是看自己风姿卓越在害羞,于是笑容更加可亲,并伸出手摸向了她的头,“你叫什么呀?”

钱浅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身子,刚好看到这一幕。

“别碰她!”

突如其来的暴喝吓了江远山一跳。

但已然来不及,他的手已触及了苏绵绵的头顶。

苏绵绵浑身僵硬,脸色由红转白,呼吸短促而急,整个人开始剧烈颤抖。

江远山不由得吓退了两步,“怎么了这是?”

“绵绵!”钱浅用围裙擦着还带着鱼鳞的手,快步跑来一把推开江远山,拉着苏绵绵的胳膊为她顺气。

江远山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却看着眼前的状况不敢生气。

“绵绵!能听到姐姐说话吗?”

“深呼吸绵绵!放松放松,没事了没事了!”

“深呼吸,放轻松。来,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感受着苏绵绵的肌肉逐渐松弛了一点,钱浅总算松了口气,抱着她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放松,没事了。”

上次邻居李婶初见绵绵,热情地塞过两个苹果。不想绵绵突然发病,小脸煞白,浑身颤抖,呼吸急促,可把钱浅吓坏了。打那之后再不敢轻易带她出门,偶尔出门必紧紧护好她,完全不敢让路人碰到她。

江远山还处于状况之外,一脸的忐忑紧张,还有一些莫名其妙。

钱浅将肢体还僵硬着的苏绵绵送回房间,出来后对江远山一通发火:“你有没有礼貌?谁准你不敲门就进来的?谁准你随随便便对小姑娘动手动脚的?”

江远山满脸冤枉,“我没动手动脚……”

钱浅打断他,“我都看见你摸她头了!你要干什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你认识人家吗上来就摸?书院是这么教你的?”

江远山一向利索的嘴巴此刻却打了结,“我……我那是……”

“那是什么那是?你以后来我家要敲门,得到允许才能进!绵绵是我妹妹,你要时刻跟她保持两臂距离,不准跟她说话,更不准碰她!不答应的话你以后就别来了!”

钱浅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完事,怒火总算缓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