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过一切颜色(第2页)

钱浅想起王宥川好像就跟她发过一次脾气,她还晕倒了,于是说:“他可能怕我死在他手里。”

戚河挠挠头:“难道是我和徐祥身体太好了?!”

与王宥川结识已有一年,钱浅发现这个看似嚣张跋扈的小霸王,实则就是个纸老虎。

他脑子不够聪明,课业上也不愿用功,从来都不是储君的备选。

他有自知之明,却又有些不甘平庸,仗皇帝和淑妃疼爱,母家又世代豪富,所以成日招摇过市。虽有些狂妄自大、眼高于顶,却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即便讨厌宋十安样样强过他,也只是逞口舌之争,从不下黑手。

说起来,他只是个想找存在感的、内心还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生活在皇家那样复杂的环境里,他这么憨居然还一直顺风顺水的,也正说明了皇帝、淑妃,还有他祖父一家有多宠这个傻小子了。

*

铺子已然关了,吴婶也歇在家好好过年了。

陈亦庭极为自然地接手了吴婶的工作,收拾家里、做饭、洗衣裳,任劳任怨不说,还挺乐在其中。

钱浅没那么厚脸皮,让人家一年到头不停歇,拉着夏锦时和绵绵跟着琢磨饭食、做些家事。

夏锦时和绵绵一听火腿是生着腌成这样的,可以直接生吃,心理上接受不了。陈亦庭家里原是大户人家,幼时吃过一次,只有他能跟钱浅一起生吃。

钱浅不忍夏锦时和绵绵错过美味,切片炒了菜,又与陈亦庭瞎研究,用带骨的部分做出了一锅不正宗的腌笃鲜,几人也吃得十分满足。

乱七八糟的吃食种类又多又丰富,还没吃完,这个年便过完了。

上元节后,钱浅继续到云王府当跟班,见识了些达官贵族、官宦世家的礼尚往来。

没有什么金银珠宝,都是名瓷字画之类的稀罕物,主打的就是一个有价无市。老话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如此也正说明了世道年月好,所以大家才会有闲情逸致把玩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

傍晚时分,王宥川被召进宫,钱浅等了一会儿,估摸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便跟管家说了一声先行回家了。

路上,天越发阴沉,随后熙熙攘攘飘起了雪花,街上零星的几个行人加快了脚步。

这是年后的第一场雪。

雪不算很大,片片雪花在空中盘旋飞舞落下。

“凡草木之花多出五出,独雪花六出”,钱浅用手隔着衣袖接了几片,果真几乎都是六瓣的形状,但每一片的模样又不尽相同,像精灵的魔法。

短短一会儿,路上已不见了人影,天地间陷入无尽的空茫。

钱浅哼起漫步人生路的曲调,脚步也随之变得轻快起来,灵魂都放空了。

上一世爸爸妈妈很喜欢这首粤语歌,二人来了兴致就会在家中跳几圈,她有时也会跟着黑胶唱片的节奏弹奏起钢琴,为爸妈助兴。歌词她从未关注过,但曲调深深地印在脑子里,还有那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光。

真怀念啊!

宋十安与副将李为走过转角,便见到一抹倩影自由随性地边走边跳,闲适又放松。

天色已暗,雪花纷纷扬扬,愈显大了。

明明该是冷寂孤单的场景,那抹身影却仿佛很享受这片孤寂,脚步轻快得让旁观者都能感受到那股轻松。

宋十安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个影子,忍不住想她的舞姿是否还会如当初一般舒展。

“真自在啊!”李为看着那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忍不住感叹,“等我把债还完了,也要这样痛痛快快地跳一跳!”

宋十安收回思路,只是微微笑了下。

李为学着刚才那身影的样子,擡脚蹦跶了两下,好像哪里不对,问:“侯爷您看清了吗?那是怎么跳的?感觉就是在走路而已,怎么就能那么潇洒、那么好看呢?”

宋十安轻轻摇摇头,继续行路,“没看会。我只会我教你的那一种。”

李为道:“我觉得您教我这个没有刚才那种好看。人家走着路就跳了,随时随地都能来。下回再看见我得追去问问,这是在哪学的……”

*

次日清晨,钱浅推开门,苍茫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美得令人窒息。

钱浅看着天空还在飘落的雪花,心里有些后悔。昨日戚河曾说起云王今日要赴宴,让她也跟着去,可她当时没好意思问会不会来接她。

她犹豫了下,本着敬业的原则,还是决定自己先行过去。

今日雪大,钱绵绵拿出为她新做的月白色暗纹棉披风定要她披上。钱浅一再说会被墨水弄脏了,洗不下去,绵绵说那便用墨水全染黑了,也必须得穿。

披风有一圈宽大的貂毛毛领护着肩颈,还能立起来护着脸挡风。为免头发碍事,绵绵又帮她把头发挽了个好看的发髻,插上一根素簪子,钱浅这才顶着鹅毛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云王府赶。

她拢着衣裳,洁白柔软的貂毛立起来挡着半张脸,抗风又保暖,顶着雪也真没觉得冷。

转到云王府所在的大街上,见云王的豪华马车已然停在王府门口了,云王正站在门前瞎转。钱浅心说,坏了,迟到了。她赶紧加快脚步,想着待会儿不论他说什么难听的话都要忍着些。

云王神情有些焦急,“戚河怎么还不回来?她今日会不会不舒服了?”

徐祥正想说话,看着雪中眯了下眼睛:“那个,是不是逍遥姑娘?”

王宥川定睛去看,雪花纷飞中一抹白青色的影子蹒跚而来,在漫天落雪中显出模样。她头顶白雪,脸颊和鼻尖泛着微微的红,给原本苍白的小脸增添了几分动人的颜色,踏着飘落的鹅毛向他走来。

王宥川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芒,心海掀起涟漪层层。

钱浅走得太急,小腿一个没倒腾好跪倒在地。

“啊……”她心里哀呼,我的新衣裳!

王宥川蹭地窜了出去,不顾身后徐祥的惊呼,几个大胯步来到钱浅面前一把拎起她,一边上下查看一边斥责:“连路都走不稳!笨死你算了!”

所幸雪很厚,钱浅见衣裳没脏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