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接你了

我来接你了

“你救了他?”

钱浅用短刀狠狠戳进她的眼睛,“我叫你睁眼说瞎话!”

英子嗷地一声惨叫,肩膀动了动,估计是想捂住眼,可胳膊已经不受使唤了。

“你明知他是军中之人,夫余城外十万驻军,你把他送回军营才叫救他!”

钱浅把刀尖的血抹在她的脸上,“而你呢?你把他囚禁在地窖,捆住他的手脚!”

“他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为守卫边疆抛家舍业、浴血奋战!你在他的守护之下,竟敢趁他受伤之际将他带回家囚禁起来!”

“你!怎么敢!”

钱浅怒不可遏,刀再次戳进她的另一只眼。

她先前锤子隔着棉衣敲碎的四肢,女子并未流出什么血,现下被戳瞎了双眼,两个血洞中,泪水混合着鲜血涓涓涌出,看起来十分可怖骇人。

“我错了……我先前有好好照顾他的,我伺候他吃、伺候他喝……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英子还在不断哀求。

钱浅咬牙切齿问她:“他可与你说过他的名字?他的名号,你听说过吧?”

英子哭着承认:“听,听过……”

“你明知他是大瀚名将!却还要如此对他!”钱浅一把甩下她的头颅。

“我错了……是他非要离开,还一直念起家中的夫人!我一时气不过……我真的知错了……”

“你错了有什么用?你这个自私、卑劣、无耻、下流的老鼠,烂透了的黑心肠,怎配靠近他?”

钱浅捏起她的耳朵,手起刀落割了下来,又毫不停留地割掉另一只,“这双看过他身子的眼睛,我挖了!这双听过他声音的耳朵,我割了!这双玷污过他的手脚,我废掉了!”

英子不再求饶了。

或许是知晓跟前的女子不可能放过自己了,也或许是知晓自己这副样子,根本活不了了。

她喘了几息,突然疯狂叫嚣咒骂:“他是我自己凭本事和胆识寻到的!此生能得这等男子,我无……”

没等她说完,钱浅一锤子砸到了她嘴上。

牙齿落到嗓子眼呛住,英子剧烈咳嗽,血沫横飞,伴随着眼睛处的两个血洞,更是恶心至极。

钱浅站起身,头晕了一下,高热刚退的身子经此一番折腾,气力已快用尽了。

她缓了两息,到炉火边,翻找出一瓦罐油,尽数倒到那英子身上,又从炉子里拎起一块带着火苗的劈柴,扔到了她身上。

浸了油的棉衣瞬间着了火苗,那彪悍女子四肢明明已经全碎了,竟还是翻滚了起来!

棉织物烧焦的味道瞬间飘散在空气中,很快,蛋白质烧焦的也开始渐浓起来。

宋十安的衣裳就放在床铺的枕头边上,想来这女人是每天摸着睡觉的。

钱浅走过去抱起衣裳,一脚踹翻炉火,在女人凄厉的惨叫中,离开了木屋。

钥匙是先前在那英子身上摸下来的,钱浅一一打开四把锁,小心地解开缠绕住宋十安的铁链,摸着他手腕脚腕上厚厚的血痂,簌簌落泪。

不知他挣扎反抗了多久,竟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此刻钱浅才注意,宋十安有一条腿的角度有些扭曲,像是断了。

她摸上去轻轻揉了下,他毫无反应,似是不知道疼一般。

她不敢加重他的伤,只得小心扳起他的身体打算为他穿衣,这才发现,他身下的褥子上满是污黄,骚臭味很重,而他的臀部和后背上,还长了数块褥疮。

钱浅的喉咙如吞了块火炭一般,又哽又痛,顾不得泪如雨下,为他一层层穿好衣裳。

满腹的话噎在嗓子里,只说出一句“宋十安,我来接你了……”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穿上几层衣裳的功夫,她终于努力抑制住哭泣,将白狼毛披风紧紧为他系好,捧着他的脸轻声说:“宋十安,我带你走。”

钱浅吃力地将宋十安架到背上,小心地托住他的臀腿,努力站起。

可宋十安原就高了她快一个头,即便他如今瘦得皮包骨,以她的羸弱身板,终究还是没能一下站起来。

她向前跪倒,膝盖触地疼得她身体一歪,又忍着巨痛强行稳住身形,用膝盖支撑住身体,慢慢起身站稳,一步步爬出地窖。

许是很久未见到光亮,宋十安身体产生了本能的躲闪反应。

钱浅感到背上的宋十安缩了一下,她偏头看去,宋十安将脸埋在她的后颈,便又不动了。

“别怕,咱们回家。”

钱浅背着宋十安走向门口,身后的木屋已完全没了人的声息,那栋木质的房子已被彻底引燃,冒出熊熊大火。

二人踏着冲天的火光,一步步远去。

*

钱浅也不知自己走了有多久,那股气力在看到吕佐时,突然就泄了。

吕佐扶住险些跌倒的钱浅,满脸吃惊地从她背上接过宋十安,刚要张嘴问什么,被钱浅摇头阻止。

“回去再说。小心些,他的左腿好像断了。”

又走了一阵,就看到周通牵着马车等在路边,他与吕佐小心翼翼将宋十安放进马车,四人立即赶车回了城镇。

那医士见到他们又带回一个伤员,还想吐槽两句,却在钱浅撸开他的袖口时闭上了嘴。

那厚厚的、层层叠摞的血痂,已经干涸的、黑色血块,和那张青黑色的脸,以及紧闭的双眼,他险些以为这分明就是个死人。

好在,这个“死人”还有微弱的脉搏。

钱浅将宋十安的衣服剪开,好方便医士彻底检查。

医士再次瞳孔地震。

四肢末端是明显的束缚伤,已经有一阵子了。磨损结痂,未等愈合再次磨损出血,经日累月摞成了厚厚的血痂。

身上还有许多刀枪之类武器造成的伤口,并没有经过缝合处理,只是粗糙的敷过些草药和药粉,又在愈合的过程中不断撕裂,导致许多至今仍未愈合好。

而满身的鞭痕是新旧相交的,有些已经黯淡快要消散,有些则还在结痂,青紫交叠的鞭痕中还伴随着掐痕和指甲抓伤的痕迹,看得人胆战心惊。

最严重的是他的左腿,腿骨明显错位了,因没有及时正骨、接骨,导致彻底长歪了。

吕佐震惊地咬紧牙关,周通捂住嘴再度落泪。

二人配合医士,先将宋十安的伤口清理干净,将愈合得不好的伤口重新缝合上药。又开了煎服的药和伤口、褥疮涂抹的药膏。而后医士说他医术不精,给了一个地址,说那人是正骨接骨的好手,可以将没长好的骨头断骨重接,叫他们去那问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