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第32章32

吴童旭瞪着眼,却不敢出声,勾着路昀的肩满脸疑惑:发生了啥?

路昀没理他,眼睛盯着林夏萤,也是皱眉。

刚才真是得罪她了?

“我跟你换个位置。”路昀说。

吴童旭赶紧起身。

林夏萤一直静静地,见他过来,只是不露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转过头和祝一蕾说话。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人在慌张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忙。

她现在,不就正是一副很忙的样子?

忙倒是其次,她那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的架势又是为何……

周遇北回来,满头大汗,祝一蕾看见嘴快吐槽:“你跟江艺妍做贼去了?”

“什么做贼啊?你可别乱说。”周遇北澄清道,“我是被拉壮丁去当苦力。”

祝一蕾:“呵,有什么区别。自己表妹不管,去管别的女生是什么意思,见色忘妹?”

林夏萤被牵连,在两人投来目光时,她低头:“我没关系的。”

周遇北反驳:“小地雷你今儿是怎么回事?我见什么色?纯纯是出于乐于助人好吗。”

祝一蕾说得小声:“鬼才信。”

周遇北偏偏听见了,气得“嘿”一声,左右一瞧,竟是过去拍拍路昀:“你说,我是也不是?”

这一番动作,倒是让周围几个人都愣了一愣。

什么情况?

路昀姿态倒是闲散:“我怎么知道?”

周遇北不可置信:“你和江艺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较真的声音打断:“不熟。”

周遇北:“不是,你和她……”

“不熟,你要我说什么?你‘乐于助人’倒是真的。”

“乐于助人”这个词被加重了语气,周遇北一下子想到自己被坑,由于不想几辈子当狗丢了华尔兹名额的经历,顿时如鲠在喉。

“反正就是,我现在心如止水,过往全是黑历史,懂?”

祝一蕾一顿,林夏萤也是一顿。

这场闭幕式开得可真是久,不过一想到明天就是国庆假期,也没人抱怨了。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近日,南邑大学附属中学得到来自企业的捐赠,成立奖学会,每年发放一百万元奖学金,连续十年,旨在激励附中学子全面发展、努力进取,对于这一善举,附中表示衷心的感谢和无限的敬意。今天,借此盛会,学校将宣布第一批获奖学子名单,请他们上台。”

看台草地一片议论纷纷。

“谁这么大气?”

“好好好,都快毕业了才来,高三生太苦逼了。”

“笑死,奖学金之所以叫奖学金,懂这意思?轮得到你吗?”

主持人在念:“本次获奖者分为三类,‘英才’‘独秀’和‘进步’。”

听这名字也能分辨出来,奖励总排名前列的、单科排名前列的以及进步很大的同学。

从高三开始宣布,以零模和高二期末成绩为参考,主舞台上哗啦啦站成一片。

林夏萤独占了语文英语两个单科的鳌头,并排站着不遑多让的路昀,俩人中间像隔着一堵“南墙”。

而在文科班的江艺妍,也在,且就站在林夏萤前面。

她突然回头,直奔路昀去的:“你那成绩太吓人了吧,一个人几乎包揽全奖项?”

被她搭话的人松松垮垮站着,语气淡淡:“还成。”

江艺妍却是没被他冷到,“谦虚啦。”

路昀随口答,“不是还有没拿到的?”

他目光挪到一旁的林夏萤身上,笑一声,“有得有失,进步是没可能了。”

旁边听着的同学一脸窒息:你都年级第一了想进步到哪儿去?骑崔主任脸上???

“你要是愿意和我互通有无,没准儿我还能提升点。”他突然搭话。

林夏萤一愣,他突然做出这种姿态是为了哪般?

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他的语文成绩,希望她能提供帮助。

他平常学语文也没多用心,上语文课几乎都在刷其他科目卷子,这时候想起来要提语文成绩?

林夏萤不去思考他的用意。

或者说,不想去思考。

“并留下合影。”

林夏萤差点以为自己幻听,或者是同名同姓,可台上出现的那抹西装革履的身影不就是她认识的那个?

林从舟把奖金以及证书一一颁给台上众人,然后拒绝了站中心位的邀请,径直走向了边上的林夏萤,在她旁边站定,对着镜头笑得和煦。

这种情况下,林夏萤竟是条件反射,主动推倒了“南墙”,待到和路昀手臂相贴,她才恍然回神。

少年似乎微怔。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转瞬即逝的闪光灯知道这一刻的暗流涌动。

林夏萤刚下台,周遇北就冲上来,语气着急:“没事吧萤萤?”

没人理解他为何如此急迫。明明是好事啊?

林夏萤摇摇头。可那幅样子,分明就是有事。

这天晚上,林从舟第一次到访了小姨家。

租的房子虽处市中心,但不免老破小,人一旦多了,显得有些无处下脚。

林从舟大概已经很久没见到这番朴素的生活环境,进来后观察一圈,皱着的眉头就没松过。

起初还算是相互客气的寒暄,直到他提出:“我要带着夏萤回云州一趟。”

沈知谨一贯良好的教养都差点没有崩住。

整个房子陷入寂静,沈知谨扭头吩咐:“周遇北,你把你妹妹带出去转转。”

周遇北立马听从。待门关上后,周遇北的表情顿时变得愤愤,林夏萤就坐在楼梯口,一直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隔音效果聊胜于无。林夏萤第一次听小姨发这么大的火。

“不可能!那地方有什么好回去的?我告诉你,萤萤呆在南邑哪儿也不会去!”

林从舟倒是好言好语:“她的家在云州,趁着假期回去没有什么不妥。”

“家?你管那叫家?我姐姐以前多开朗多明媚的一个人,嫁到你们家成什么样子了?她人都不在了,你还要对她的女儿怎么样?”

“知音是知音,夏萤是夏萤。你不用扯这么远,夏萤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健康成长。”

“没有你在,夏萤只会成长得更好。”

林从舟拧了眉:“我们双方都冷静点说话。我只是接夏萤回去一趟,用不了多久。”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姐姐把萤萤交给我,我自然不会让你伤害她分毫。”

“是不是要先问问夏萤的意见?”

双方各执一词,不让分毫,小姨父在一旁安抚着,起到的作用却不大。

林夏萤抱着膝坐在台阶上,听着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屋里传出来,校服衣服被她攥得死紧。

她忽然扭头,用低低的声音对周遇北说:“哥,你先进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半小时就回去。”

周遇北:“啊?哦……那……嘶,好。”

静下来,感应灯就不亮了,月光朦胧地从中间平台的窗斜过来,不知道是哪儿的猫,一双眼睛在暗处绿得发光。

对视间,她喃喃问道:“你也没有家了吗?”

可能是太久没得到回应,林夏萤一瞬间眼睛湿润,她埋头趴在膝盖上,任由裤料打湿。

约莫过了一分钟,防盗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她以为是小姨或是林从舟,惊恐地转头。

可不是,这场争执并未结束,隐隐还能听到。只是周遇北进去后,声音变小了。

隔壁开了门,探出半截身子,路昀的目光就这么和坐楼梯台阶上的林夏萤对上。

感应灯就着这动静,应声而亮。

那两行泪太刺眼,刺眼到他本来只是发消息得不到回应出来看看情况,而此刻,却没作思考,径直来到林夏萤面前。

林夏萤发现是他后,就飞快扭回了头,动手想擦泪。

可这反应却没他快。脸颊忽然搭上了他手指的温度,很轻的触碰,却像蝴蝶振翅引发一场飓风骤然的海啸。

这次,恐怕五分钟不太够。

林夏萤觉得可能自己真是“林妹妹”吧,绛珠仙草需要流尽一生的眼泪去还上辈子的债。

她在模糊的视线中磕磕巴巴地说:“你……不用管我。”

路昀却就着折颈弯腰的姿势直接坐下了,听到她嗓音里哭腔,叹了口气,一遍遍给她擦,泪水就拓在他的衣料上。

“真是怕了。”路昀说。

怕什么?怕女生哭么,那他坐这儿干嘛?

林夏萤一喘一喘,说不出来话,用行动赶人。

“我也不想在这儿,但这不是——”她的头顶传来少年低低的声音,“害怕没人为你抹去眼泪。”

彷佛是按下什么暂停键,林夏萤擡起眼看他,只看到一种复杂的神情。

就这么平静了一会儿,又是“吱呀——”一声,林夏萤又是一阵惊慌。

程惠瞧着两个人贴近的身影,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在惊扰两人后,说:“进来坐坐吧?”

林夏萤这一刻很想遁入地里。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第一次来隔壁,可心境却丝毫不相同。

程惠给她倒了杯水,也没问什么情况,就只说:“我平常工作很忙,时常不在家,你有什么事,可以找路昀帮忙。”

林夏萤被水呛了下,不知道说什么,点点头道谢。

“听他说,你们是同学?”

“嗯。”

“那更得相互帮助了。”

路昀眉头紧蹙靠在一旁,没说话,就这么观察女生的状态。

程惠通过对话来安抚:“他平时是个少爷脾气,拽是拽了点,不过人还是很细心的,你不用有什么顾虑哈。”

她有一股与生俱来的亲和力,没几句就让人感受到温柔,林夏萤的紧张微微瓦解了些,“嗯好。”

在别人家长面前,似乎得说点好话?

她不知道怎么说,于是夸赞道:“他人很好。”

这是“好人卡”?

路昀瞅着她一本正经的眼神,笑了声,真没办法。

程惠咳了咳,“这

扇,双手交叠在脑后假寐,店外置了张圆凳供行人休憩。

拐出巷子后,高楼林立。市井生活和现代化的碰撞就此显现。

“刚才说到的第六点,”周遇北手机连环震了一会儿,他翻了翻消息,旧事重提,“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周遇北盯着她,眉毛稍稍扬起,尾音拖着,听起来有点不怀好意:“谈恋爱没?”

林夏萤:“……?”

她脊背窜上凉意,诚实地摇头。

这话题怎么突然跳跃到这儿来了?

“真的没有?”周遇北再问。

“没有。”

她看起来就很乖巧,可信度非常高。

“好吧,既然这样,”周遇北脸不红心不跳地沉声开口,“第六,进了附中不要和姓路的男生说话。”

“啊?”林夏萤蹙眉,想了想问,“这是泛指,还是特指?”

周遇北:“呃……反正你记住就好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林夏萤:那就是特指某个人了。

她出声应下,想着表哥肯定不会害她,约莫那位同学真挺混蛋的?

周遇北收了手机,两眼望了会儿天,有点生无可恋道,“你说我是不是真没什么优点?”

“怎么会?”林夏萤很认真地回,“有很多啊,善良、纯真、正直、细心……”

笑出声后没多久,周遇北更加了无生趣,自言自语,“那我都有这么多优点了,喜欢我会死啊。”

“算了,不提也罢。”他掉头,“咱们回去吧。”

刚进小区就撞见出来散步的熟人,周遇北向对方介绍了林夏萤,他俩聊着她也不自在,于是她提议自己先走。

如果她一个人先进门,小姨肯定要责怪表哥没好好照顾她。思考一瞬,她选择在单元楼道口等人。

这地儿蚊子是真的多,泛黄的路灯掩在层层叠叠的树叶里,映出飞蛾扑闪的身影。

林夏萤在又被咬出一个包后,充满希冀地望向来路。大概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还真叫她把人给盼回来了。

她站起来,细声细气地对走来的黑影招手叫了声:“哥?”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越近越能看出差别。来人似乎更高一点,头发更短些,单肩挎着包。

只有两步之遥时,路灯打在他头顶,叫她看了个清楚。

单眼皮,薄唇,穿着件黑t,神情倦淡,疏离感很重,灯光映衬在肌理上,倒更显他神色置身事外。

他从林夏萤身侧径直迈了过去。

一层阶梯都踏上了,感应灯应声而亮,照出他微挑的眉峰。

两秒之后,他若有所思地回过头,低垂眼眸审视般地看来,语气算不上多友善。

“你叫我?”

林夏萤刚要摇头,就听见他声音凉得像冰镇过一样:“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妹妹。”

那神态,那口气,跟大爷说“我可没你这样的不孝子”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说贾宝玉对于“天下掉下个林妹妹”是又惊又痴,那他对于她这个“林妹妹”,恐怕是又疑又嫌。

林夏萤:“……”

晚间,火炉般的城市削减了炽热,风带动梧桐枝叶婆娑作响。

蝉声似乎比之前更显撕心裂肺,一段独属于夏天的旋律开始奏响。

吵架的一种妥协。

他或多或少了解市场价,就他家房子这行情,压根便宜不到哪儿去。

稍微穷点都租不起。

“你这孩子真是……”程惠瞪了他一眼,但也知道是在给她台阶下,“按正常程序走的。”

“哦。”他点头,“我回房了。”

程惠在后面连连嘱咐:“别天天熬夜学到一两点,长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