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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磊与林正一的眼中,黄慧怡的所作所为就是胡闹。但即使眼前这个女人撒泼打滚,他们也得受着,因为她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林正一活了近四十年,过往的人生比很多人的好太多,他承认自己非常幸运,但此刻他觉得他才是天下最可怜、最可悲、最可笑的人。他强忍悲痛,用颤抖的声音哀求道:“妈,爸都已经这样了,可不可以不要再闹?”

闹?再闹?谁在再闹?看着满脸破碎的林正一,黄慧怡只觉得一阵怒火从内心深处窜起。她同样用颤抖的声音道:“闹?敢情你们以为我是在挑事生非、胡搅蛮缠?”

如果说林正一颤抖的声音是在哀求,那么黄慧怡颤抖的声音则是在控诉:“法律不允许我离婚么?还是道德?有规定说夫妻一方病重时,另一方不允许离婚么?

“我的婚姻里一直有三个人,太挤太挤,难道我不能提离婚吗?婚姻里的第三个人,是我带进来的吗?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为什么就没有人站在我的角度考虑,替我发声?为什么当我提离婚时,会被认为是闹?你们真的没有换位思考过,换作是你,你能保证你不闹得更凶?”

她激动、愤慨,她充满破碎感的黑眼睛里干干的,挤不出一滴泪水,来滋润她那轻微嘶哑的声音。她一生的不甘与不幸,都化作这短短几句控诉。这几句话太轻,装不下她沉重的一生。

“林磊,”这时,她破碎、冷情、像是看敌人似的目光再次落在一脸哀愁的林磊身上,坚定、严峻地说,“你要记住,是你欠的我,是你欠的我,不是我闹!”

林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被不幸人生击败的女人,不说话。

他当然知道是他欠的她,所以他本来就想在遗嘱里写明,她继承林氏集团一半的资产,但不包括莲石酒庄。而两个儿子各占余下的一半,公平公正,同等对待,其中莲石酒庄归陆和暄,莲石酒庄地下酒窖中的世界名酒归林正一。

他欠了黄慧怡,因此给予她50%的资产,他同样欠了陆和暄,却只给予他25%的资产。他当然想给予陆和暄更多,但也知道,他越是偏向陆和暄,陆和暄越危险。像阿暄那样装残装废装糊涂,反而还能平平安安过日子。

他是欠了黄慧怡,但当初结婚时,她明明知道他心中另有她人,仍选择要嫁他——没错,是她提出要嫁他,带着黄氏集团丰厚的嫁妆。

他以为,她作为黄氏集团下一代中唯一的女儿,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使命、价值。大集团、大财团、大企业家的儿女,本来就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普通人情投意合、惊心动魄的爱情,于他们来说,是稀世珍品。

从世俗赋予的意义来讲,他们的婚姻,本来就应有更高价值的意义,例如强强联合或优势互补。而黄慧怡无论与谁结婚,都逃不掉为利益结婚这一事实。

既想要商业价值,又想要感情价值,难道不是太贪心了吗?当他选择商业价值时,他就知道他会永远失去感情价值。但这本来就不是多项选择,而是单项选择,而且无论怎么选择,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