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27章
宋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挂断电话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下楼的。
她茫然无措地在银行门口转了一圈,才想起要回家,走到车旁边,才发现自己连包都没拿,手里只有一个手机。
宋妍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地址后,便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
宋妍整个青春期都生活在家暴的恐惧中,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哭,但渐渐的,她连眼泪都掉不出来。
父亲禁止她哭,就连母亲也是同样。
母亲是极其要面子的人,在宋妍提出报警的时候,母亲总是制止他,她说邻居们知道了会笑话。
于是,宋妍忍住了,再也没哭过,但同样的,她也不敢呆在家。
对她而言,那个家总是阴云密布,她在那个地方不敢讲话,甚至不敢呼吸。
伴随着家暴的,还有父亲常年如一日的酗酒。
晚饭的时候,宋维虎总是会在餐桌边坐很长时间,他习惯坐在主位上,似乎这更能彰显他一家之主的权威。
他不说话,家里面也没别人说话,整个家都安静得吓人。
就在这样的静谧氛围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声音。有一种声音,是宋妍多年后仍感到害怕的。
那就是宋维虎放下酒杯碰到餐桌的声音。
宋妍家里用的是普通的木质餐桌,上面铺上一层大理石砖。酒杯落在餐桌上掷地有声,清脆胆寒。
伴随这一次次的动作,宋维虎的眼神阴沉的可怕,如鹰眼般扫过餐桌上的另外两个人—宋妍和她的母亲。
母亲只会沉默吃饭。
剩下宋妍颤颤巍巍,她不敢擡头,也不敢夹菜,甚至连咀嚼米饭都不敢发出声音。
这样的氛围往往预示着,她要挨一顿批斗,甚至于是一顿毒打。
她早已习以为常,这些年里,她被打到骨折也时有发生。
刚开始的时候,她不知道是骨折,只感觉很疼,很疼很疼,疼到擡不起来胳膊,到夜里的时候,她才发现整个胳膊都肿了起来。
所以,她总是请病假,班主任问她原因,宋妍只能低着头,给不出任何解释。
宋妍请假在家的时候,终日将自己关在家里。
她强迫自己专注学习,不去想其他的事,强迫自己不去听门外发生了什么。
但注意力还是会被牵扯走。
宋妍记得有一次晚饭时,她实在忍受不了,和宋维虎分辩了几句,就被他用酒瓶打了头,酒瓶当场破碎,宋妍不知道酒瓶碎渣有没有扎到自己的头里,只知道一摸,手上全是血。
她不敢哭,因为宋维虎正用锋利的酒瓶残骸直指她的眼睛。
他情绪激动,宛如一个受害者一样控诉,他控诉宋妍被母亲教坏,控诉自己在这个家里受到的冷漠,他咒骂宋妍只是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发誓要让全家人今晚全部死在他的手里。
他行为癫狂,像是个失了智的精神病人。
宋妍冷眼看着,说了句那今晚,就杀了我吧,就回了卧室。
宋妍躺到床上,门外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
无非是母亲吵着要回娘家,然后宋维虎扬言要滚把宋妍也带滚,并且滚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母亲当然不会回娘家,或许回娘家这个话头仅仅是她的一个策略,再后来,外公外婆先后去世,连这个策略也没法用了。
宋维虎更加肆无忌惮。
宋妍不想听,她躲在被子里偷偷地流着眼泪。
她很好奇,她家这动静不算小,为什么左邻右舍从来没有听见,甚至连一路之隔的李越,也从来都不知道。
后来,她才知道,每次激烈争吵甚至家暴行为发生的时候,电视机总会适时打开,并且开到最大声。
每次都是。
宋妍觉得有些好笑。
醒来的时候,宋妍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而门外没有一点声音。
再摸头的时候,她发现血已经干了,绞着头发,结成了硬块,受伤的地方也肿的很高,宋妍找到碘伏,然后给自己消毒。
这样的伤总是接连不断,所以,碘伏也从来没有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