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又来了一位大人物
二十集团军的军区大门,再次紧紧关闭。
门外,那些代表着汉东省最高权力的黑色轿车,一辆接一辆地仓皇离去。
车里的每一个人,都带着满心的惊恐和不安。
沙瑞金坐在自己的车里,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闭着眼睛,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赵援朝最后的那句话。
“到时候,我的坦克,可就不只是开到吕州了。”
这不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宣判。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汉东这片他曾经想大展拳脚的土地,现在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桶。
而引线,就握在那个年轻的将军手里。
他必须行动,必须用最快、最狠的手段,刮骨疗毒!
否则,等待他和整个汉东官场的,将是比塔寨被踏平,更可怕的结局。……
军区大门内,恢复了往日的肃静。
周守京站在指挥室门口,看着那些车辆远去,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军长这次,玩得太大了。
直接用军队的力量,逼着一个省的官场进行大清洗。
这种事,建国以来,闻所未闻。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无条件地,站在军长的身后。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天边传来。
周守京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一架军用直-8运输直升机,正从云层中钻出,朝着军区的停机坪,快速飞来。
“有未通报的飞行器接近!”
他立刻通过对讲机喊道,“防空单位注意!”
“别紧张。”
赵援朝的声音,从他身后的指挥室里传来。
他已经转动轮椅,来到了门口。
“是我的人。”
赵援朝的目光,看着那架越来越近的直升机,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周守京愣了一下。
军长的人?
军长在京州,除了自己这帮警卫和参谋,还有什么人?
很快,直升机平稳地降落在停机坪上。
舱门打开,从上面走下来几名穿着笔挺军装的警卫。
最后,一个五十岁左右,身材挺拔,肩上扛着两颗金星的男人,在警卫的簇拥下,走下了飞机。
上将?!
周守京的瞳孔,猛地一缩!
看军装的样式和臂章,是来自京城总部的大领导!
这位上将,是什么人?
他来这里干什么?
为什么军长会说,是“他的人”?
周守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识地,挡在了赵援朝的身前,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担心,这是京城派来,问责军长的人。
毕竟,昨晚的行动,动静太大了。
然而,赵援朝却伸出手,轻轻推开了他。
“守京,去,把我的轮椅,推过去。”
赵援朝的声音,很平静。
“军长……”
周守京有些犹豫。
“去吧。”
周守京咬了咬牙,只能走到赵援朝的身后,推着轮椅,向着停机坪的方向,慢慢走去。
那位上将,也看到了他们。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警卫留在原地。
然后,他一个人,迈开大步,迎着赵援朝,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沉稳而又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的心脏上。
周守京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能感觉到,从这个上将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久经沙场,身居高位的强大气场。
这种气场,甚至比他从自家军长身上感觉到的,还要厚重。
赵蒙生的眼睛,彻底红了。
他猛地转过身,抬起头,看着天空,仿佛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好小子……”
他背对着赵援朝,肩膀微微颤抖,“没给咱们七连,丢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了情绪,转过身来。
“行了,别在外面吹冷风了。带我去你的指挥室看看。”
他的声音,恢复了上将的威严,“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现在,长了多大的本事。敢开着坦克,去踏平一个村子。”
虽然是责备的语气,但周守京却听得出来,那话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怪罪。
有的,只是好奇,和一丝……
隐藏不住的,欣赏。
军区作战指挥室里,气氛有些奇特。
赵蒙生没有坐到主位上,而是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在了赵援朝的轮椅旁边。
周守京和其他参谋人员,都被他挥手赶了出去,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赵蒙生翘着二郎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特供的香烟,递给赵援朝一根。
赵援朝摆了摆手,“戒了。”
“哟?”
赵蒙生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你小子还能戒烟?我记得当年在猫耳洞里,你可是烟瘾最大的一个。”
“伤了肺,医生不让抽。”
赵援朝说得很平淡。
赵蒙生夹着烟的手,顿了一下。
他看着赵援朝,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把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从头说。”
赵蒙生靠在椅背上,“别跟我说那些官方报告,我要听实话。你是怎么发现三喜家里的事情的?又是怎么一步步,把事情搞得这么大的?”
赵援朝沉默了片刻,然后,便将自己从接到梁盼盼的求助电话开始,到平安镇公审,再到威逼沙瑞金,最后踏平塔寨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他讲得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渲染自己的愤怒和决心。
但赵蒙生,却听得心惊肉跳。
他虽然在来之前,已经看过相关的简报,但从赵援朝这个当事人的嘴里,亲耳听到这一切,那种冲击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吊打镇书记,枪毙黑社会,现场民选村长……
用坦克威胁省委书记,调动集团军实行军事管制,用重炮和武装直升机,夷平一个上万人的村庄……
这他妈的……
赵蒙生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这小子,比自己年轻的时候,还要疯!
还要狠!
他当年,顶多也就是在战场上,不听指挥,带着人去给梁三喜报仇。
可赵援朝,他这是在和平年代,在国内,直接掀起了一场战争!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干,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赵蒙生看着他,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战区司令,昨天半夜,直接把电话打到我家里去了。说他手下的集团军军长,要造反了。”
“他没同意?”
赵援朝问。
“他敢不同意吗?”
赵蒙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把‘后果自负’都说出来了,他要是敢拦着你,回头三喜的家人真出了事,他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再说了,你小子鸡贼得很。一边跟他申请,一边肯定已经让你的人,把老爷子那边都给通知到了吧?”
赵援朝没有否认。
在给战区打电话之前,他确实让周守京,用另一条线,将情况,以最快的速度,上报给了军委。
他知道,战区司令不敢做这个主。
最终能拍板的,只有京城的那几位老爷子。
而他,赌的就是,老爷子们对他的信任,和对英雄家属被欺凌的,那份感同身受的愤怒。
他赌赢了。
“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会玩了。”
赵蒙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这不是算计。”
赵援朝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指导员,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从我决定插手这件事开始,我就想好了每一步。包括,怎么把汉东这帮官员,一步步逼到墙角。也包括,怎么让军方,为我站台。”
“我就是要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一个道理。”
赵援朝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寒光。
“谁敢动我的人,我就让他,家破人亡!”
赵蒙生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赵援朝,仿佛看到了当年,在战场上,那个浑身是血,抱着机枪,嘶吼着要为梁三喜报仇的,年轻的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变了。
他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将。
赵援朝,也成了手握重兵,威震一方的集团军军长。
但有些东西,却好像,一点都没变。
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属于七连的,护犊子的血性,一点都没变。
“三喜……在天有灵,看到你为他这么做,也该瞑目了。”
赵蒙生感慨道。
“光这样,还不够。”
赵援朝摇了摇头。
“哦?”
赵蒙生眉毛一挑,“怎么?你把林耀东抓了,高育良也倒了。你还想怎么样?真把整个汉东的官场,都给翻过来?”
“有何不可?”
赵援朝反问。
赵蒙生被他这句话,给噎了一下。
“你小子,口气不小。”
他苦笑着说,“你知道汉东的水,有多深吗?高育良,不过是‘汉东帮’推到台面上的一个代表。他倒了,下面还有一大批人。京州的李达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的‘秘书帮’,在汉东,同样是盘根错节。”
“你把他们都动了,整个汉东,都会瘫痪。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我担不起。”
赵援朝很干脆地说道,“所以,我把这个问题,甩给了沙瑞金。”
他把给沙瑞金七天时间,让他自己清理门户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赵蒙生听完,愣了半天,最后,指着赵援朝,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你个赵援朝!你这是把刀架在沙瑞金的脖子上,逼着他去当这个恶人啊!”
“他有的选吗?”
赵援朝淡淡地说。
“没的选。”
赵蒙生收起笑容,“要么,他自己动手,刮骨疗毒,虽然疼,但还能保住汉东的脸面,保住他这个省委书记的位子。要么,你来动手。到时候,脸和位子,就都别想要了。”
“高!实在是高!”
赵蒙生拍了拍赵援朝的肩膀,“你小子,不去总参当个谋划全局的,真是屈才了。”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赵援朝摇了摇头,“我只喜欢,带兵打仗。”
“行了,别跟我扯这些了。”
赵蒙生摆了摆手,“说吧,你把我叫来,到底想干嘛?别告诉我,你就是想找个人,炫耀一下你的战绩。”
赵援朝看着他,突然笑了。
“指导员,你不是自己来的吗?”
赵蒙生一愣,随即也笑了。
“你小子……”
确实,他不是赵援朝叫来的。
他是自己,在接到战区司令那个电话后,就坐不住了。
他想亲眼来看看,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兵,到底在汉东,搞出了多大的动静。
更重要的是,他想来,给赵援朝,撑腰。
他怕赵援朝年轻气盛,不懂得把握分寸,最后,被那些官场上的老油条,给阴了。
可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这个兵,比他想象的,要成熟得多,也狡猾得多。
“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赵蒙生问。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
赵援朝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指导员,你也是来看戏的吧?”
“汉东这场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最精彩的部分,还在后头呢。”
“我一个人看,多没意思。”
“你留下来,陪我一起看。”
赵蒙生看着他那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合着我这个上将,跑你这儿来,就是个陪看戏的?”
“你要是觉得没意思,也可以上台,唱两句。”
赵援朝不以为意地说道。
“滚蛋!”
赵蒙生笑骂了一句,“我才不掺和你们地方上的这些破事。我就在这儿,帮你看着。谁要是敢跟你耍花样,我第一个,不答应!”
他的话,掷地有声。
这,就是他今天来的,最终目的。
他要让汉东的那些人,都看清楚。
赵援朝的背后,站着谁!
“走,带我去看看,你踏平塔寨的行动方案和录像。”
聊完了正事,赵蒙生来了兴致。
他对赵援朝如何用雷霆手段,一夜之间端掉一个武装毒村的过程,充满了好奇。
“好。”
赵援朝示意了一下,指挥室里那面巨大的电子墙,瞬间亮起。
周守京接到命令,走了进来,开始在操作台上,调取相关的文件和视频。
很快,昨晚那场代号为“雷霆”的剿灭行动,其完整的作战计划、兵力部署、以及从各个角度拍摄的全程录像,都呈现在了赵蒙生的面前。
“行动总指挥,赵援朝。”
“前线指挥官,高城。”
“主攻部队:集团军直属坦克一营、装甲步兵三连、四连。”
“空中支援:陆航旅‘战狼’武装直升机编队。”
“斩首任务:集团军直属‘狼牙’特战大队。”
“外围封锁:吕州军分区……”
赵蒙生看着这份堪称豪华的兵力配置,眼角都忍不住跳了跳。
“你小子,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他啧啧称奇,“一个集团军最精锐的家底,差不多都让你给掏出来了。就为了打一个村子?”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赵援朝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出任何意外。更不想,让我手下的兵,有任何不必要的伤亡。”
赵蒙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这确实是赵援朝一贯的风格。
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是雷霆万钧,一击致命。
他继续往下看。
从前期的情报侦察,到沙瑞金车队遇袭后的临时应变,再到申请军事管制,调动部队,封锁城市,最后到喊话、强攻、清剿、抓捕……
整个行动计划,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每一个步骤,都预设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并制定了相应的备用方案。
其计划之周密,指挥之果断,效率之惊人,即便是以赵蒙生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将眼光来看,也堪称是一次完美的教科书式突袭作战。
“漂亮!”
赵蒙生忍不住赞叹道,“高城这个小子,没给你丢脸。从接到命令,到部队开进吕州,再到完成对塔寨的合围,总共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这反应速度,和兵力投送能力,放在任何一场现代战争里,都是顶尖的。”
“他是我带出来的兵。”
赵援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
高城,是钢七连的兵,也是他赵援朝,一手提拔起来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赵蒙生感慨了一句,然后示意周守京,播放行动录像。
巨大的屏幕上,画面开始播放。
从武装直升机悬停在塔寨上空,探照灯撕裂夜幕开始。
那威严的喊话声,那死亡的倒计时,那绝望的村民,那负隅顽抗的毒贩……
一幕幕,都充满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当看到数十枚炮弹,同时呼啸而出,将塔寨那坚固的围墙,炸成一片废墟时,赵蒙生的瞳孔,都忍不住缩了一下。
“你小子,是真敢开炮啊。”
他喃喃自语。
虽然炮弹都精准地打在了围墙和防御工事上,没有伤及民房。
但这种,在自己的国土上,动用重炮的场面,还是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紧接着,是钢铁洪流的突入。
坦克碾过废墟,步战车上的机枪喷吐着火舌,将零星的抵抗,瞬间淹没。
士兵们如同潮水般涌入,高效而又冷酷地,清剿着每一个角落。
整个过程,就像是一场,经过了无数次排练的,暴力美学演出。
赵蒙生看得,热血沸 。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炮火连天的南疆战场。
“痛快!”
他猛地一拍大腿,“他娘的,就该这么打!”
他转过头,看着赵援朝,眼中,全是赞许。
“援朝,你知道吗?你这一仗,打得最漂亮的,不是军事层面。”
“哦?”
赵援朝看着他。
“是人心。”
赵蒙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看看这些村民。”
他指着屏幕上,那些在士兵们的保护下,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挂着泪水,却又露出解脱笑容的普通百姓。
“塔寨,是林耀东的独立王国。这些村民,既是他的族人,也是他的人质。他们被宗族势力和毒品利益,捆绑在一起,想反抗,却又不敢。”
“你的炮弹,打碎的,不仅仅是塔寨的围墙。更是打碎了,他们心中,那道名为‘恐惧’的枷锁。”
“你用最强大的国家暴力,告诉他们,在这个国家,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是法外之地。没有任何一股黑恶势力,可以凌驾于人民之上。”
“你这一仗,打出了军威,更打出了民心!”
赵蒙生站起身,在指挥室里,来回踱步,显得有些激动。
“这些年,我们国家发展得太快了。很多人,都忘了,我们这个政权,是怎么来的。”
“是靠着人民群众,用小推车,推出来的!是靠着千千万万的烈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可现在呢?一些官员,一些所谓的精英,他们脱离了群众,忘记了根本。他们和黑恶势力勾结,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把我们党和人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一点点地,给败坏掉了!”
“汉东的问题,不是个例。高育良,林耀东,也不是最坏的。”
“你今天,在汉东,用坦克和炮弹,给全国的那些人,都上了一课。”
赵蒙生停下脚步,重新坐到赵援朝的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你让他们看到了,人民军队,不仅能保家卫国,抵御外敌。”
“更能,向内亮剑,铲除一切,敢于与人民为敌的,魑魅魍魉!”
“所以,我才说,你这一仗,打的不是仗,是人心。是打给全国的老百姓看的,也是打给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看的。”
“你为三喜报了仇,也为千千万万,被欺压的百姓,出了一口恶气。”
赵援-chao听着赵蒙生的这番话,心里,也感到一阵激荡。
他没想到,自己的指导员,对自己这次近乎疯狂的行动,竟然有这么高的评价。
“指导员,你过奖了。”
他轻声说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为三喜哥,讨一个公道。”
“一个公道,有时候,比天还大。”
赵蒙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对。而且,做得很好。”
“不过……”
赵蒙生话锋一转,“光是踏平一个塔寨,还不够。林耀东背后那张网,牵扯了多少人,你心里有数。沙瑞金那七天,能查出多少东西,也未可知。”
“斩草,就要除根。”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赵蒙生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他知道,这场大戏,高潮,还远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