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六十、江州司马青衫湿【月票抽奖剩最后时间!6k字】(第2页)

 

此刻似是有些微微醉熏了,他们看见儒衫青年面带笑容,醉眼朦胧,环顾左右,笑看着他们,像沉醉在琵琶声中。

 

众人受到感染,推杯换盏起来,一一朝他敬酒。

 

或许是感受到桌间气氛,琵琶声愈发铿锵昂扬起来。

 

“哈哈。”欧阳戎放下酒杯,低头擦嘴,似笑了几声,

 

没人知道,往嘴中灌酒期间,他的眼前也闪过了一张张面孔。

 

除了面前罗娘、燕六郎、叶薇睐、元怀民等人的面孔外,还夹杂着一张张熟悉又久远的脸庞。

 

有阿山的,有柳母的,有阿青的,还有黄萱的,黄飞虹的,甚至还有……绣娘的。

 

一张张脸,从眼前掠过,如走马观花。

 

“你们……”

 

自言自语,似是复念,这一刻,欧阳戎蓦然想起了老乐师、容真曾随口提过的事情。

 

是关于【文皇帝】的。

 

【文皇帝】是大随王朝初代“文帝”铸造的,最初目的,是迎接大一统后的那个盛世。

 

那一年,大随结束了南北朝三百年鼎争,一座冉冉升起的大一统王朝势不可挡,见惯了兵荒马乱刀光剑影,民心思定的天下大势下,所有人都期待着一座崭新盛世的到来,这是一个宏伟的愿景,也是最质朴的期望。

 

【文皇帝】的形态,亦是一把乐器,是为盛世量身打造。

 

初代的【文皇帝】剑诀,也是一首曲子,是畅想中的“盛世之音”!

 

可到了最后,那个期待中的盛世,却迟迟未来。

 

等着等着……从大随到大乾再到大周。

 

【文皇帝】依次递过随文帝、随疯帝、乾太宗、乾高宗和当今圣人之手。

 

随初、乾初天下人心中的那个盛世愿景似乎越走越远。

 

或许是因为没迎来那座盛世,也或许是因为灵性过于旺盛,【文皇帝】比其它鼎剑都要“任性”。

 

它的真意会隐隐渐变,证据就是它剑诀的变化!

 

从初代大随时的“盛世之音”,到大乾军伍中的《秦王破阵乐》,再到老乐师自创的七绝诗乐曲……

 

【文皇帝】的真意并不固定,剑诀可以新创,但需要是领悟它彼时彼刻真意的执剑人才行……

 

真意之于鼎剑,如同情绪之于人。

 

迷失了“盛世”后的【文皇帝】,竟能如人一般,情绪莫测,发生变换!

 

琵琶声中,欧阳戎突然明白自己为何迟迟领悟不到【文皇帝】真意了,哪怕他已掌握了完整的七绝诗乐曲。

 

也明白了为何容真同样也曾手握剑诀、“着相”了一段时间,迟迟领悟不到【文皇帝】真意,最后是在双峰尖大战中阴差阳错的“破相”领悟了。

 

现在的【文皇帝】,就如同一位有个性的孩童,情绪瞬息万变,真意时刻不同,难以捕捉。

 

老乐师自创的七绝诗乐曲,只是它某一刻的剑诀。

 

单纯弹奏七绝诗琴曲去领悟真意,如同刻舟求剑。

 

那么迟迟没有找到“盛世”的【文皇帝】,此刻之真意,或说情绪,究竟是什么呢。

 

周围船身晃荡,举杯邀月,醉听琵琶,这一刻,欧阳戎如大梦初醒。

 

叶薇睐忽而转头,听到身旁醉熏摇晃的檀郎,嘴中喃喃自语: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一个人的舞台,所谓的盛世不是这样的……就像没有你们的洛阳,那还是洛阳吗,这样洛阳,我才不去……要去就一起去,阿山、阿青、还有……绣娘,我带你们一起去好不好……去看看远方那座盛世……呃~”

 

儒衫青年呢喃一半,打了个酒嗝。

 

此刻画舫内的琵琶声,好像水泉冷涩,开始凝结,凝结的不通畅,声音渐渐中断,像是有一种愁思幽恨暗暗滋生;这闷闷无声却比有声更动人。

 

突然间,好像银瓶撞破,水浆四溅;又好像铁甲骑兵厮杀刀枪齐鸣。

 

一曲终了,罗娘对准琴弦中心划拨,弦声好似撕裂了布帛。

 

随后,琵琶声消失,一时间万籁俱寂。

 

画舫内外,众人依旧静悄悄的聆听。

 

窗外的江心处,映着白月的孤影。

 

罗娘凝视了会儿欧阳戎,紧抱着琵琶,有些怅然若失。

 

为小大人弹奏两首琵琶曲的心愿似是达成了,却又有些莫名的难受,像是依依不舍,茫然方向。

 

自言“千杯不倒”的儒衫青年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身。

 

似是以为他要离去,罗娘欲言又止,有些难舍。

 

欧阳戎没走,却是问她:

 

“这琵琶曲什么名字?”

 

“《赠檀郎》”

 

“赠在下的吗?”

 

“嗯!”

 

欧阳戎笑问:

 

“能否告知,赠曲之人,叫什么名字?”

 

罗娘凄笑:

 

“已离洛阳,已是无名。像小大人说过的,相逢何必曾相识,叫什么名不重要,重要的是相逢。”

 

欧阳戎点头,一字一句说:

 

“天下有心人,皆是无名氏。”

 

罗娘晃动的身躯定了定,眼角凝着一抹晶莹。

 

欧阳戎吐着酒气问:

 

“夫人说常梦少年事,想不想再回洛阳?在下可以尽些绵薄之力。”

 

罗娘身子颤动了下,似是有些激动,可随即又缓缓恢复如常。

 

她轻声道:

 

“奴家老大不小了,已安心嫁人,余生求个踏踏实实。”

 

欧阳戎点头:

 

“今后若受委屈,可以来找在下。”

 

罗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虽是商贾,重利轻别,但性情不坏,奴家在风月场见多了人心,也是残花败柳之姿,不算托错了人。”

 

“好。那就让在下代替你去。”顿了顿,他又重复一遍:“代替你们去。”

 

她疑惑:

 

“你们?”

 

欧阳戎平静道:

 

“你们就是你们,盛世不是一个人的盛世,洛阳也不是一个人的洛阳,没有你们,它算什么盛世,算什么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