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画家杏子与梨

第892章 画得好

第892章画得好

“tobeornottobe,thatisaquestion.”

——(英)威廉莎士比亚——

崔轩祐被困住了。

据说落在河水里,被水鬼吃掉的人,在找到替死的伥鬼以前,魂灵会永远留在那里。

盘桓着。

盘桓着。

盘桓在翻涌着河面上,浪是他们虚幻的手掌,不断拍打着行船的船底,很多年后,人们从水底清出一团裹着淤泥的荒草,草叶里,裹挟着几根白的发荒的骨骸。

老杨潇洒不羁的酷喳酷喳的就走了。

崔小明却无法离开。

他的肉体可以离开,一具行尸走肉似的离开。

他做为画家的魂灵会永远留在这里,留在滨海艺术中心前汹涌如潮的空气里。

生生世世。

他不走,他的父亲也没有办法走。

一个想要把别人拖下水的人,自己却一个趔趄仰面栽进了水里。然后一个连着一个,一个拉着一个,挣扎着对抗着由他们所搅起的漩涡。

一起越沉越深。

这是充满黑色幽默的一幕。

也许是自作自受。

亦是行业里的悲剧。

顾为经望着眼前的这对父与子,感受到了一种虚无缥缈的宿命感。大约在几个月,曹老拨出那个电话,想要替他向崔轩祐求教的时候。

他。

崔轩祐,崔小明,包括曹老本人,任谁都不曾会预料到今日在这里会发生的事情。

历史在某一个分叉口,稍微拐上一个弯儿,那么这个故事,便原本很有可能会能成为一桩美谈。

……

老杨看着顾为经的背影。

他在心中哼哼。

如何优雅的装逼这件事,水太深,年轻人把握不住,搞不好自己也一不留神的掉进坑里去。

这种事情,就像是卖油翁,最出讲究一个火候。

只有熟能生巧,才能炉火纯青。

老杨已经把该做的事情全都做收拾的妥当了,剩下的事情,沉默在这样的场合,便是最好的回应。

非要跑过去再啪啪啪的狂扇崔小明的脸,明显就是气盛的年轻人愿意去干的事情了。

“可确实。”

小顾哪里能有杨老哥这么成熟稳重呢

老杨又在心中笑笑。

他没有去阻止对方。

张狂是才华横溢的青年艺术家的特权。

春风得意时更是如此。

要是杨德康发现了那张k.女士的画,他现在想必正在发朋友圈——

“恭喜杨总喜提泰坦尼克号一艘,原版原漆,29缸燃煤锅炉,46000千匹标准英制马力,无按揭,不分期,全款提船,实力,不必多言,你的大船自会为你代言。”

与之相比。

扇扇崔小明的脸,为自己出一口恶气,实在不算是什么。

“那天,在和你讨论完艺术风格之后,我在二层的展台上看到了你的作品。那幅《新三身佛》。”

顾为经慢慢的说道。

“刚刚有人问我对那幅作品的看法……”

随着他的开口,四周的喧闹之声也几乎立刻消失了。

他的声音很轻。

旁边的媒体和记者不得不屏住呼吸,努力的竖起耳朵来,才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崔轩祐也是。

他向前迈了一步。

“顾先生,小明和这件事没有什么关系,当初你们讨论——”

顾为经摇摇头。

“我在那幅画面前站了很久。”

“画得好。”

他回想起那幅《新三身佛》,回忆着自己在那幅作品面前所产生的感悟。

“画得好。我觉得那是一幅很好的作品。”

他又重复了一遍,顾为经转身便跟着老杨离去。

老杨眨巴眨巴了眼睛。

崔轩祐愣住了。

自从从滨海艺术中心里出来,便失了魂一样的崔小明,侧着头注视着顾为经消失在人群里。

人生中的第一次。

崔小明觉得自己输的是那么的彻底,输的是那么一无所有。

刘子明远远的眺望着这一切,心中的最后一缕不安,也从心底融化得尽了。

那个晚上。

在驱车返回家的路上,刘子明用车载蓝牙拨通了电话。

“老师,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

同样是在那个晚上。

顾为经的工作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未知的邮件。

后来,顾为经打开那封邮件的时候,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文字,没有标题,来自一个匿名的私人邮箱。

唯一的内容,则是一张被摄像机在telegra手机屏幕上,匆匆拍下的画稿照片。

——

休息日后。

又是一个周一。

安娜伊莲娜胸前挂着《油画》杂志的身份卡,倚着一支手杖,慢慢的踱步走进双年展的展厅。

年轻的艺术评论家穿着一身青绿色的上衣,搭配比青色略浅一些的紫罗兰色泽的内衬,以及色彩纯度较低的暗红色绸缎长裙。

以色相角度。

这种纯度对比鲜明的衣着,穿在身上很难驾驭的好。

属于大俗大雅的搭配。

现在是凌晨五点半的时间,距离展览馆正式向公众开放,还有大约两个半小时。她因为一些原因早早得来到了这里,空荡荡的展馆里仅仅就只有女人一个人。

慢慢地踱步。

慢慢地踱步。

她穿行在展台和展台间。

要是身为“潮流毁灭者”的r.杨穿这种色调的衣服,搞不好会让人觉得一只掉毛的斑点狗,在展台里快活的乱窜。

她则犹如一只在凌晨时分,夜昼交替的朦胧树林枝头里,动作缓慢的树懒。

女人的身影倒影在被射灯映的雪亮的光洁地板上以及身后黎明前的夜幕里,都像是印象派画家的笔触,散发着时而鲜明,时而模糊的冷光。

这是双年展的最后一周,与新加坡国立美术馆合作的特展馆已经到期闭馆,在展中的休息日的时间,展览的工作人员重新装潢布置了这间展厅。

展馆变成了截然不同的风格。

伊莲娜小姐的目光随便看着一幅整张画面都由几个零星的对比度强烈互相镶嵌的色块占据的布面油画上掠过。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万》。

安娜能看出,这幅油画应该是受到了马克罗斯科的影响,这位从耶鲁退学的艺术家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自学成材。

他自称自己有一个非常孤寂的前半生。

没有记者,没有新闻,没有艺廊,没有画具商,没有收藏家……一条孤独的艺术之路。

孤独到他大多数时间,都在一个餐馆打工洗盘子维持生计,剩下的时间则在纽约一家服装厂当裁缝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