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水叮咚张书勇.Q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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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今个这红薯面汤咋恁难喝哩,泥汁子太多,碜牙得很,而且还有股沤麻味,喝到肚里翻江倒海,直想呕吐!”梁巧巧左手拿馍右手端碗,凑到梁栋跟前小声说道。

 正是太阳当顶,吃午饭的时候。

 为了节省往返时间,最大限度的扩大劳动成果,经全体民工一致要求和营部领导反复商议,十林公社决定在各连队试行晌午送饭制度,即由食堂人员将蒸好的馍、煮好的汤分别装进筐罐挑至工地,民工们就地分食;吃喝完毕后,再由食堂人员将碗筷家具挑回食堂洗刷收拾。

 此举一经落实,在接下来的连续数天的考核评比中,十林公社完成的土方总量和石方总量都稳居全县二十二个公社榜首,营部办公室门口,也因此连续数天都挂上了县指挥部发放的流动红旗。

 消息传出后,其他二十一个公社不但纷纷引进了晌午送饭制度,而且又千方百计想方设法的提高劳动效率,整个引丹工地呈现出了你追我赶、热火朝天的劳动竞赛局面。

 可以想象得出,二十二个公社的民工齐聚工地开吃午饭,那是怎样一种气吞山河、波澜壮阔的场景啊:

 中午十二点时候,大太阳直直的挂于头顶,汤山、禹山和杏山之间,近两万名民工黑压压的分布在不同的工段上。经过一个上午的重体力劳动,早已饥肠辘辘、腹响如鼓的人们采取或站或蹲或坐姿势,一手拿馍一手端汤,两个嘴角恶狠狠的张开,几乎快要张到了耳根下面,拳头大的掺着菜叶的红薯面窝头一口便几乎咬去小半,胡乱嚼了几嚼,脖子一抻、眉头一皱就咽下肚去,接着又是狠狠的一口,狠狠的一口;三口五口下去,这才端汤放到嘴边“呼噜”一口,喉咙间发出檐槽流水般的咕咚声,仔细看时,半碗稀汤已早进了肚内……

 这时候如果闭上眼睛仅用耳朵去听,那大概也是百年人生历程中一种难得的享受了,请听吧:“咯吱咯吱——”,是牙齿咀嚼窝头的声音;“咕噜咕噜——”,是窝头咽进肚里的声音;“呼噜呼噜——”,是面汤流过喉咙的声音。他们吃得是那么香喝得是那么甜,不觉之间,你也会受到深深感染而食欲大开,口水漉漉……

 在河东、河西两村的工段上,每次午饭时候,都是食堂里在把馍蒸好汤烧好后由老咕嘎和胖婶肩挑担担,送到工地上来由大家排队领取。此刻所有的民工都领到了红薯面窝头,所有的民工都盛到了红薯面稀汤,大家各自寻找避风向阳地方或蹴或坐,同时大口开吃了。

 梁栋在听到梁巧巧的话后,白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梁巧巧不明白梁栋的意思,或者以为梁栋没有听见,便提高嗓音叫道:“哥,今个这红薯面汤……”

 “好喝得喝,难喝也得喝;没听说人家井里的水不给咱工地上挑了吗?”梁栋打断梁巧巧的话,低声斥道,“不单今个,只怕以后得天天喝这种汤哩!”

 “我的妈呀,天天喝这种汤,那可怎么过得下去呀?这还叫人活不叫了啊?”梁巧巧半是认真半是夸张的叫道。

 梁栋将手中的红薯面窝头掰下一块,伸在面前地上的辣椒汁碗内蘸了一蘸,然后放进嘴里大嚼起来;这种名叫“朝天红”的辣椒確成的辣椒汁实在太辣,他在口中发出吸溜吸溜声音的同时,更被辣得鼻尖上冒出了粒粒汗珠:

 “螃蟹过河,——随大溜。别的民工们能过得下去,咱就不能过得下去?别的民工们能喝下去这种汤,咱就不能喝下去这种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