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皎皎,你也不想...

 晚宴的结束倒也不算仓促,唯一值得一提的八卦就是江临琛与神秘女友堪称炸裂的出场与退场,倒是让宾客们怀疑江家是否正在内斗,江琴霜与江临琛是否在煞江远丞的风头。

 当然,真相也只有江家三人清楚。

 结束晚宴后,江琴霜直接把江临琛叫到了会客室,心中也有了些打算。但这些打算,在会客室门打开的一瞬,她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推门的江临琛哪还有方才风度翩翩的样子,镜架有些歪了,梳好的头发散落在额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自己倒是悠然,但细看才发现,他的镜片上已溅上了一小片血迹,看着很有几分渗人。

 “你这是——”江琴霜快步走到江临琛面前,手摸着他的脸,咬着牙,“你跟远丞打架了?谁动的手?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话说完,江临琛只是抽了下领带,仍是笑吟吟的,“你这不就得出答案了?”

 “你有点正形行不行!”江琴霜又急又气,用力拍他肩膀,“等会儿让佣人给你好好上药,但上药前,你如实告诉我。”

 江临琛坐到了沙发上,摘下了带血的眼镜,揉了下干涩的眼睛,“前几天我和温之皎偶遇了,问了她一些问题,大概让她不舒服了。刚刚她找我,想问我和你是不是对她真的那么不满意,看台出意外了,就那样了。”

 佣人适时地递上两盏茶。

 江琴霜闻言,脸上没有半分和缓的意思,她静静坐到江临琛的对面。几秒后,她道:“你是我的儿子,我养大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个性?”

 江临琛的身体靠住了沙发,肩膀舒缓,颀长的腿交叠在一起,凝着江琴霜,仍是笑模样,“江女士,请给卑职一个明——”

 江琴霜握着茶杯,神情狠厉地往桌上一拍。

 “咔嚓——”

 茶杯被摔在桌上,细微的碎片与水流飞溅过江临琛的脸颊,翠绿的茶汤流到桌上又向着边缘奔去。

 江琴霜从旗袍旁抽出手帕擦了擦手,“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替温之皎开脱?你们意外摔下来后,你有这个闲心第一时间给她盖上外套还不忘亲上一口?你是什么心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江临琛闻言,笑意更灿烂了,他身子前倾,“我什么心思?”

 江琴霜面无表情,凝着他。

 “妈,你说不出口,那我自己说呗。”江临琛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喉结滑动,一两滴茶水沿着唇划过脖颈。随后他放下了茶杯,盯着江琴霜的眼睛,“她很漂亮,我挺喜欢的,我也想有着这样的小女朋——”

 “江临琛!”江琴霜被气得说不上话,走到江临琛面前,用力戳他脑袋,“给你安排相亲,那么些样样好的女孩你不喜欢,就非得喜欢你弟弟的女朋友?就非得犯这个贱去挨揍?!”

 江临琛对答如流:“对,我当好学生这么多年了,就不能叛逆下当badbadboy吗?”

 “你多大岁数了,还在这里贫嘴?”江琴霜怒急攻心,直接上手薅住了江临琛的头发,“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江临琛被拽着头发,也不喊疼,反而任由她拽,“没有,她就长得漂亮啊。漂亮就够了。”

 “比温之皎漂亮的女孩少吗?”

 江琴霜怒斥。

 江临琛道:“她漂亮得刚刚好。”

 “我让你刚刚好,让你刚刚好!”江琴霜松开手,崩溃地打他肩膀,“还有远丞,也跟疯了一样把你打成这样!你们两兄弟他妈的死女人身上就舒服了?!”

 江临琛握住她的手腕,“妈,疼疼疼!”

 江琴霜甩开江临琛的手,仰着头,一阵阵头晕。好一会儿,她走了几步跌坐在沙发上,道:“我要把温之皎送走。”

 她道:“原本以为订婚了,他的心定了,精神状态会好点。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不能再让她继续待在他身边了。”

 江临琛的眉毛缓慢挑起,他道:“你确定要在我面前说这件事?”

 “就是说给你听的。”江琴霜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看向江临琛,“你以为我不让他们订婚,就是给你机会了?相反,就是眼看着连你都要搭进去了,我才要下定决心。”

 她站起身,道:“正好江家其他人都在,我要去联系哥哥和爸妈了。”

 “然后呢?”江临琛笑了下,“我猜猜,是不是打算把江远丞监禁,哦不,送去疗养几年,然后让我从研究所滚蛋来收拾这摊子事,等他被关

得服软了再放我回研究所?”

 “你觉得你的自由是谁给你的?你的天赋、才华、聪慧又是靠什么养的?你的天体研究所又是什么支撑起来的?”江琴霜往外走了几步,回头看他,眼里有着狠劲儿,“是你的姓氏。你跟我姓,跟江家姓,所以你才能享受这一切,所以你也要承担这些责任。”

 江临琛微笑着,垂着眼,几秒后,他耸了下肩膀,“这么庞大的机器,那你或者舅舅真应该多生几个才对,不然儿女太少,不够你们糟蹋的。”

 “随你怎么说。”江琴霜走到门口时,又道:“记得上药。”

 江临琛道:“记得,饿了会吃饭,下雨会打伞,你把人送走了我也会找。我多聪明。”

 江琴霜没回话,但重重摔下的门则回应了他。

 她一路走过长廊,阴沉昏黄的走廊里,似乎有一扇窗户没关严实,厚重的帷幔被吹起。她走上前关窗。

 窗外,远处的山上有一道紫光隐约浮现,紧接着炸响轰鸣,淅淅沥沥的雨也顷刻落下。

 温之皎被吓了一跳,脸色苍白起话,唇一下下吻在她的额头、脸颊、耳边、

 她的手微微发抖,扶在江远丞肩膀上,鼻尖却嗅到了淡淡的腥味。她分不清是幻觉还是他身上确实有血的味道,可她的胃部却翻涌起来,喉咙里有着一阵阵的酸水。

 雨水和灰尘混合的腥味,湿冷的空气,黏在身上又冷又温的衣服。喉咙里燃烧的火焰,她跑下不知道多少层楼梯,身后的尖叫与拥挤。那时她是开心的,连雷声都像是伴奏的轻快。

 可是转眼之间,那雷声又恐怖起来。

 源源不断的血液,鼻尖萦绕的腥气,紧紧束缚她的力量。江远丞的手指在她脸上留下艳丽的血迹,那红又映在他浅灰色的眼睛里。那眼睛像是更强大的怪物的眼睛,唤醒她本能的恐惧与忌惮。

 温之皎的耳朵有着一阵尖锐的鸣叫声,她用力推拒江远丞,挣扎起来,话音里含着含糊的话。她察觉自己的体温骤然升高,耳边是死寂的安静。她因而愈发惊恐,声嘶力竭起来。

 江远丞的手捂着她的耳朵,又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她的眼前恍惚闪过太多场景,可最后全是他在说话,唇一张一合。她越想逃,他却越禁锢着她。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

 温之皎的冷汗几乎洇湿了她的礼服,神智逐渐回笼,疲惫地倒在他怀里。她听见江远丞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又感觉到背后他轻拍的手,一下又一下。

 也是这时,她终于能听见江远丞的声音,和她方才的幻觉一般,没什么逻辑又重复的短语。不要怕。没事的。我在这里。都过去了。没事的。不要怕。

 温之皎把眼泪全蹭他怀里后,才抬起脸,摇头道:“我好多了。”

 她瞥见他的白衬衫上染上了她的口红和粉底以及眼泪,一块块的,还有些滑稽。江远丞也注意到了,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指蹭了下她的唇,望着她的脸,“全花了。”

 温之皎别过头,“你害的。”

 江远丞“嗯”了声,他深深呼了口气,才道:“休息吧,明天要起很早。”

 在他心里,她的恐惧症大概比他的发疯优先级更高,因此偶尔他发疯赶上她犯病,他能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强行克制住一小阵。

 看来,原剧情里他二次折返来找她时,应该就是克制不住的发疯时刻了。但那时候她应该已经跑路了,不用当精神抚慰犬了!

 温之皎暗爽了几秒,直接像没有骨头的猫似的,直接枕着他的手臂和腿软着身体流到床上。江远丞搂着她的腰动了动,她便攀着床要爬走。他直接把她捞起来,伸手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她的脸,“不卸妆吗?”

 她用力仰着头躲,“不要,我好累。”

 江远丞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温之皎就倒在床上。他走到化妆台前,打开抽屉,找到了一瓶卸妆水倒在手帕上。随后转身,把温之皎再次捞起来糊在她脸上擦了擦,擦得她怪叫几声。

 温之皎被他擦得脸生疼,用力捶他手臂,眼里都是泪,“别擦了,卸干净了,真的。”

 他才松开手左右看她,但看了好一会儿,他有些不太确定有什么区别,只觉得她的脸反而比刚刚更红了。

 这下他有些困惑了。

 但他的困惑没持续多久,脸便被温之皎扶住了,她的眼睛注视着他,话音很轻:“我想吃草莓。”

 江远丞蹙眉,“现在吗?”

温之皎道:“不知道。”

 她想了想,手指触了下他的脸,又捏了下,“只是想起来好久以前,一杯草莓汁就能让你不生气,现在就不行了。刚刚如果不是我突然不舒服,你肯定又要对我大发雷霆,凶我,欺负我。”

 江远丞静静地凝着她,道:“没有,那时候也很生气,只是那时中文说得不好。”

 温之皎:“……?”

 江远丞却笑了下,站起身将手帕扔到垃圾桶里,把她摁在床上给她盖被子,“早点休息吧,也许明天一醒就能吃到。”

 他说完起身往外走,贴心地关了灯。

 江远丞刚走到走廊尽头,便见管家迎过晚宴回来实在累了,先睡下了。她还嘱咐您也早点休息,不要耽误了时候,宾客那边也安抚完了。”

 他闻言倒有些奇怪,原以为姑姑还会过问一两句,却没想到这样放下。

 管家又道:“对了,江先生刚刚致电过来,说海外那边有几个案子让您抽空看一看。资料已经放到书房了。”

 江远丞看了眼表,他睡眠本就少,现在抽空处理倒也无妨。便走向书房,只是走了几步,又道:“差几个佣人摘些庄园后山的草莓送到书房里。”

 管家有些惊讶,道:“好的,我去安排。”

 江远丞点头,走向一楼的书房,厚重的门被拉开。

 “咔嚓——”声后,灯光亮起。

 江琴霜缓步走入温之皎的卧室,身后跟着两个佣人,俱是低头,呈着托盘。

 温之皎本就知道会有这一出,但看到这一幕时,还是错觉自己像被赐鸩酒的冷宫妃子,一时心慌起来。

 江琴霜脸上仍带着笑,等他们走近了,温之皎才发现托盘上放着两碗银耳燕窝羹,还有一些小点心与水果。江琴霜坐到沙发上,话音慈爱,“皎皎,晚宴回来饿了没有?吃些宵夜吧。”

 温之皎从床上下来,揉了下眼睛,道:“麻烦姑姑了,我不是很饿。”

 “其实是我饿了,只是庄园这样大,一个人吃东西难免觉得寂寞。”江琴霜笑起来,又道:“权当是陪我吃吧。”

 “今天的事,你怎么想?”

 江琴霜的汤匙搅拌着燕窝羹。

 温之皎的嘴张了下,道:“对不起,我不该偷偷去晚宴的,又闹出那样的乌龙。”

 江琴霜道:“如果不是临琛反应快,这件事会成为彻底的丑闻,让江家成为所有家族的笑料。现任江家接班人的未婚妻,与其堂兄抱作一团。”

 她道:“你是不是无意的,我并不清楚,但我对你的确积怨已久。他和你在一起后,就变得格外孤僻偏执,无论是跟我们这些家人还是和他的朋友们都疏远了。皎皎,我实话说,我看得出也许反而让你轻松,对吗?”

 温之皎的眼睛一会儿看燕窝羹,一会儿看点心,最后看向了水果里最鲜艳的一种——草莓。她盯着草莓道:“姑姑,我现在能叫你姑姑吗?”

 江琴霜笑了下,“可以。”

 “也就是说,你知道江远丞其实是强行把我绑在他身边的对吗?”温之皎很费力地动着脑子,她觉得自己应该更费力地说点好听话,但这有点难为她了,她继续困惑地道:“但是之前你从来没有表现过什么,我以为你不知道这些。”

 江琴霜怔了几秒,坦诚地道:“没错,无论你是温之皎李之皎王之皎都无所谓,但今晚的一些事让我觉得很有所谓。明天的订婚宴取消了,届时会以你身体不适疗养为借口搁置,我在今晚就会送你离开。私人飞机的航线已经申请下来,等会儿会带你去停机坪,直飞x国。到目的地后,你可以想一想你喜欢的国家,考虑下想去的学校,考虑完联系生活管家。所有需要钱的地方都不用担心,会有专人照顾你饮食起居,当然,你认为是监视也可以,我的确会断绝你和外界联系。”

 她继续道:“江家已经同意我的决策了,并且也同意与温家合作一些项目,这些项目平时可是轮不到温家头上的。你愿意配合么?”

 江琴霜没有给出任何不配合的后果,因为后果显然不需要说,尤其是温家一家人可都在人地盘上呢。

 温之皎又望了望自己的手指,她有些想笑,于是也真的笑出来了。江琴霜蹙眉,“你笑什么?”

 温之皎道:“这个牢笼怎么比江远丞给我的牢笼还严实啊,切断外界联系诶,江远丞他看我看得最严实的时候不过是查我手机。可是姑姑,你好像连手机都不打算给我玩了。”

她的消消乐才打到五百多关呢。

 江琴霜闻言也笑了,她道:“远丞和临琛在上高中前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他们的脑子才能发育好。”

 温之皎道:“你在嘲笑我吗?”

 “你的答案是什么?”

 江琴霜没有回答她,只是紧咬不放。

 温之皎只是摘下了订婚戒指,放在桌面上,眼睛弯了弯。

 江琴霜满意点头,起身往外走,又道:“佣人会安排好这些的。”

 她顿了下,才又转头看温之皎,“最后一个问题,远丞的腿到底是怎么伤的?”

 温之皎歪着头,很是认真地道:“我一觉醒来他就瘸了。”

 江琴霜眯着眼,凝视她许久,最终嗤笑了一声。

 “姑姑,不,江女士。”温之皎叫住她,道:“我现在还有最后一个要求,我想悄悄跟你说,可以吗?”

 江琴霜停下脚步,半信半疑地转身,许久,才走到她身旁。

 没一会儿,她起身,冷冷地看着她,离开了。

 来赐死的皇太后带着大宫女们离开了,可带来的点心与水果却没带走,连带着那枚昂贵的订婚戒指都孤零零摆在台上,仿佛在嘲笑她似的。

 没几分钟,一阵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是大师的身影,她脸上带着笑意,道:“做得不错。”

 温之皎道:“我什么也没做啊,只是听她长篇大论,然后点头答应。”

 “好好好,就这样就好。”大师拍拍她的肩膀,又低头凝着她,话音有些试探的意味:“不过我想知道,你最后和她说了什么要求?不会节外生枝吧?”

 温之皎笑了起来,也拍了拍大师的肩膀,让她低头。

 大师照做,便听见温之皎甜而带着气音的声音响起,“我跟她说,那天我砸江临琛是故意的,因为她儿子一副子高傲样,很讨厌。”

 大师瞪大眼,正想训斥这样崩人设了,可一咬牙又忍住了。

 忍一忍,就差车祸了,马上就能换个乖的配合的人了!

 温之皎全然没感觉到她强忍的怒意,只是捻起了一颗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