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旧铃(第3页)
目光不再带着审视的压迫,更像是一种安静的观察。看他执笔批注卷宗,看他于庭中练剑时衣袂翻飞、剑气如霜,看他擦拭花千骨留下的妆台,动作轻柔。
白子画对此恍若未觉,维持着惯常的节奏。只是,他不再将宫铃贴身收藏,而是用一根细细的银链系住,悬在了窗边一支斜逸的梅枝上。风吹过时,会带起细微空灵的“叮铃”声,如同故人低语,清泠地回荡在空旷的殿内。
每当铃声响起,房梁阴影里的熔金竖瞳总会微微睁开一条缝,无声地望向那枚轻轻晃动的旧铃。
哼唧兽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它依旧不敢靠近房梁,却重新变得活跃起来。一日午后,它不知从哪里拖来一个巴掌大的、用草茎编织的歪歪扭扭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几颗圆润光洁的鹅卵石和一朵压得扁扁的、不知名的小黄花。
它哼哧哼哧地将小篮子拖到白子画书案旁的地上,用小爪子往前推了推,仰起小脑袋,“哼唧”叫了两声,湿漉漉的眼睛里带着点期待和讨好。
白子画放下笔,垂眸看了一眼那简陋的小篮子。他认得,这是糖宝当年最喜欢摆弄的小玩意儿之一,大约是哼唧兽不知从哪个角落翻找出来的。
他弯腰,将那小篮子拿起,指尖拂过粗糙的草茎。篮子底部,还残留着一点极淡的、属于糖宝的微弱气息。
白子画沉默片刻,将小篮子放在了窗台上,与那枚悬挂的宫铃并列。风吹过,宫铃轻响,小篮子里的鹅卵石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抬眼,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房梁。
阴影深处,那双熔金竖瞳不知何时已完全睁开,正定定地注视着窗台上并列的两件旧物。竖瞳深处,那层厚重的漠然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穿,翻涌起波澜。
它庞大的身躯在阴影中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覆盖着暗紫鳞片的肌肉线条瞬间绷紧,仿佛在抵御某种无形的冲击。沉重的呼吸声第一次清晰地透出阴影,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重的起伏。
这反应远比上次蓝花事件更内敛,也更深刻。没有暴怒,没有嘶鸣,只有一种无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动荡。
白子画静静地看着,将蟒蛇这细微却强烈的反应尽收眼底。心湖深处,那个模糊的猜测,正被无数细微的线索牵引着,一点点浮出水面,轮廓渐显。
他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执起笔,继续批阅未完的卷宗。阳光透过高窗,将窗台上那枚旧铃和那个草编小篮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光洁的地板上,也投在房梁那片深沉的阴影边缘。
日子在无声的观察与细微的触动中滑过。雨季来临,连绵的阴雨笼罩了长留山数日。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湿冷的空气浸透殿宇,连烛火都带着一股驱不散的潮气。
房梁上那片区域终日不见阳光,阴影愈发浓重。蟒蛇盘踞其中,气息沉滞,连带着整个绝情殿都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
白子画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如织的雨幕。雨水顺着琉璃瓦的沟壑流淌,汇聚成线,坠落在殿外的石阶上,发出单调沉闷的声响。殿内光线昏暗,烛火摇曳,将他孤清的影子投在墙壁上。
他收回目光,转向房梁那片深沉的暗影。那凝固的轮廓在昏暗光线下几乎难以分辨,只有一种冰冷沉重的“存在感”清晰可感。
白子画沉默片刻,指尖微抬。
一缕精纯温和的灵力自他指尖无声流淌而出,并非攻击,也非探查,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引导。灵力如同无形的丝线,轻柔地探入殿内无处不在的、因阴雨而略显滞涩的天地灵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