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化冻
直到感觉蟒蛇扭过头没再看白子画了,哼唧兽才敢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口气,爪子扒拉着窝边的软垫,试图把自己藏得更严实些。
笙萧默坐立难安的感觉减轻了些,他清了清嗓子,这次是真的想转移话题。
“咳,那个……师兄,上回你让我查的那卷关于东海沉渊古阵的残篇,我托蓬莱的旧识问过了,他说……”
他的话被蟒蛇那边突然传来的细微动静打断了。
鳞片摩擦过光洁的地板,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它绕开了哼唧兽的小窝,庞大的身躯如同流动的暗河,在阳光分割的光影中蜿蜒前行,目标直指白子画身侧那片阳光稍暗的地板。
那里距离矮榻不远不近,恰好避开了方才笙萧默坐过的位置。
蟒蛇在那里重新盘踞起来,三角形的头颅搁在身体上,竖瞳半阖着,似乎重新陷入了那种带着疏离的慵懒。
它盘踞的位置,微妙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屏障,将白子画和案几上的那方素帕与对面的笙萧默隔开了一些。
这个无声的动作,比任何嘶鸣都更清晰地表达了它的意愿:
它需要一个更安全的距离,一个能同时感知白子画和那方丝帕,又不必直接面对笙萧默这个“局外人”的位置。
笙萧默看着蟒蛇这无声的“换位”,心中那点局促感反而奇异地淡化了,甚至生出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放下茶杯,识趣地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往日的轻松:
“师兄,看来你这‘贵客’今日兴致不高。我想起还有点杂务没处理,大师兄那个性子你是知道的,最恨人拖拉。我先去处理了,改日再来叨扰你下棋。”
他这次走得从容,甚至对盘踞在阴影里的蟒蛇方向微微颔首示意,仿佛在告别一位脾气有点古怪的邻居。
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风铃细微的叮咚,和哼唧兽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白子画的目光缓缓从紧闭的殿门收回,落在身侧那片阴影里。
蟒蛇盘踞在那里,仿佛一座沉静的暗紫色小山。
它将头颅埋得更深了些,只留一小片覆盖着冰冷鳞片的背脊沐浴在分割的光线里,像是一种疲惫的、带着自我保护意味的沉寂。
白子画沉默片刻,伸出手,拈起一块案几上那碟尚未动过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梨花糕,轻轻放在了自己与蟒蛇盘踞位置之间的空地上。
一个不远不近、双方都能清晰看到的地方。
然后,他收回手,重新端起自己的茶杯,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树影,仿佛只是随手的动作。
哼唧兽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看地上的糕点,又看看阴影里的蟒蛇,最后看看安静喝茶的主人,满心疑惑。
时间在无声中流淌。
阴影里,那沉寂的轮廓似乎动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块糕点,又迅速移开。
白子画恍若未觉,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又过了一会儿,光影已经覆盖了糕点的一角。那盘踞的暗紫色身躯再次动了。
沿着阴影的边缘,蟒蛇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盘踞的角度,让自己的头颅更偏向于避开那块糕点和白子画的方向。
一个无声的拒绝,带着点固执的回避。
白子画的指尖在杯壁上停顿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又似乎夹杂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名为耐心的东西。
他不再看那块糕点,也不再看蟒蛇,只是专注地品着杯中渐凉的茶。
殿内的气氛,在这种无声的僵持与回避中,形成了一种新的、带着距离感的平衡
阳光暖暖地照着,宫铃偶尔轻响,白子画沉静如渊,蟒蛇深藏于影,而那碟被双方遗忘的梨花糕,静静地躺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散发着微甜的气息,成为这场漫长无声“对话”中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这样的共处整整持续了一年多,白子画慢慢习惯了屋里多出个“人”,虽然这个“人”对他爱搭不理,每天不是晒太阳睡觉,就是盘在他头顶俯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