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无声,却已道尽千言(第3页)
时间在茶香与烛光中静静流淌。
最终,那暗紫的身躯以一种与其庞大身躯不符的、近乎优雅的缓慢,蜿蜒着向矮几靠近。冰冷的鳞片摩擦着光洁的地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它停在矮几前,三角形的头颅凑近壶嘴,熔金竖瞳近距离地凝视着壶口缭绕的热气,蛇信再次探出,这一次,距离那水汽更近。
它似乎在感受那温度与气息,并未尝试去触碰滚烫的壶身。
白子画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啜饮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它。
茶汤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带来通体的舒泰。
蟒蛇观察了许久,最终似乎确认了这水汽并无危险,也非它能饮之物。
它缓缓收回头颅,竖瞳中的探究褪去,重新恢复了沉静。庞大的身躯调转方向,再次盘踞回原先的位置。
只是这一次,它距离那散发着清冽茶香的矮几更近了些。三角形的头颅重新搁下,熔金竖瞳半阖,仿佛那清幽的茶香也是一种无形的陪伴。
白子画放下茶杯,重新拿起书卷。矮几上的茶壶,兀自散发着袅袅余温与清香,成为这片空间里一个无声的、被默许存在的注脚。
——
时光如绝情殿檐下无声滴落的雨水,在平静的日常中悄然滑过。一人一蟒的相处,愈发沉淀出一种近乎本能的和谐与默契。
白子画打坐静修的时间,逐渐成了绝情殿内最沉凝也最安宁的片段。
他或在庭中青石,或在殿内静室。晨曦微露,或是月华满庭,那道白衣身影一旦盘膝坐下,周身清冷的仙辉流转,便仿佛与天地灵气融为一体,化为山岳的一部分。
而每当此时,无论蟒蛇原本盘踞在房梁的哪个角落,沐浴着阳光或是隐于阴影,它总会极其自然地游弋而下。动作不再带有最初的试探或刻意的缓慢,而是流畅得如同呼吸。
冰冷的鳞片滑过地面,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归属感,最终在距离白子画身侧数尺之地,寻找到最舒适的位置,缓缓盘绕成一个完美的圆。
它不再仅仅是靠近,而是选择“同频”。
当白子画引导灵力在经脉中如江河奔涌时,蟒蛇沉重的呼吸会不自觉地调整节奏,变得悠长、深沉,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古老脉动,与白子画灵力运转的韵律隐隐相合。
它庞大的身躯仿佛也成了一个吸纳与吞吐灵气的媒介,将周遭因白子画修炼而略显躁动的灵气无声地抚平、理顺,使得这片小小的空间,灵气精纯而温顺。
白子画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种变化。在那沉凝古老的气息包裹下,灵力运转更加圆融无碍,他甚至无需刻意内视,便能感觉到身侧那股磅礴而温顺的力量场。
有时,白子画会刻意延长入定的时间。
晨曦变为烈日,月升又月落。盘踞在侧的蟒蛇也始终保持着那份沉静,仿佛石化。只有那悠长起伏的呼吸,证明着这并非冰冷的雕塑。
当白子画最终从深沉的入定中缓缓收功,睁开双眸时,第一眼看到的,往往是那双熔金的竖瞳,不知何时已悄然睁开,正沉静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专注,凝视着他。
那目光里,没有探究,没有审视,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目睹星辰运转般的安然。
书案时光,则呈现出另一种奇趣。
白子画临窗而坐,窗外古梅的枝影在宣纸上摇曳。他或批阅卷宗,笔走龙蛇,朱砂如血;或沉浸于浩渺的古籍,追寻失落洪荒的蛛丝马迹。
蟒蛇的“伴读”也愈发“得寸进尺”。
它不再满足于盘踞在书案另一端远远注视。时常,当白子画专注于一幅复杂的星图,或是一段晦涩难解的铭文时,一片巨大的阴影会无声无息地笼罩书页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