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中元之思(第2页)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甚至不知道她口中的 “安好” 是不是真的。

 

但他会等。

 

等她想通的那一天,等她愿意回来的那一天,等她…… 再次牵起他的手,告诉他,过往的一切,都可以放下了。

 

哪怕这一等,是十年,是百年,是千年。

 

他都等得起。

 

因为他是白子画,是她的夫君,是萦洲和砚漪的父亲。

 

——

 

农历七月十五,是民间说的 “鬼节”,也叫中元节。

 

老话讲,这日地府开闸,亡者魂灵会回人间看看,所以活着的人要做些事,既是念想,也是规矩。

 

一早,家家户户就忙着备供品。糕点、水果、酒水,还有叠好的纸钱,都要摆得整整齐齐。

 

老人说,先人的口味没变,得按他们生前喜欢的来。

 

供桌要对着门口,方便魂灵进来,又不能太靠近,怕冲撞了活人。

 

午后,街巷里就有了烧纸的烟味。

 

人们找个十字路口,画个圈,留个口,说是让纸钱能准确送到先人手里。

 

烧的时候不能说话,尤其不能喊名字,怕被 “不干净的东西” 听了去。

 

小孩被大人看得紧,不许在旁边打闹,更不许踩那圈里的灰 。

 

老人说,那是先人的 “盘缠”。

 

傍晚要 放河灯。竹篾扎的小灯,糊上彩纸,点了蜡烛,放进河里。一盏盏漂远了,像星星落进水里。

 

有人说,这是给亡者照路的;也有人说,是替水里的 “游魂” 祈福,盼它们早日超生。

 

河边往往很静,只有水声和烛火噼啪响,谁都不愿打破这份安宁。

 

夜里有禁忌。门窗要早关,尤其不能开后门,说是后门直通地府,容易招 “东西”。

 

睡觉前要检查床底、桌下,别留空位 —— 怕魂灵躲在里面。更忌讳说 “鬼” 字。

 

不然,老人就会瞪你:“慎着点,这夜的耳朵灵着呢。”

 

其实说到底,这日子不过是活着的人念想个由头。

 

烧的纸、放的灯,都是给心里的牵挂找个去处。

 

就像老话讲的:“敬的是先人,安的是自心。”

 

河边卖灯的童子穿梭在人群里,瞅见个穿黑衣的姑娘,颠颠跑过去:

 

“姐姐,买盏灯吧?给念想的人捎句话。”

 

姑娘抬手接了盏粉灯,放下两文钱,没写字就放进水里。

 

灯影晃了晃,载着说不清的心事漂向远处,她的身影也混进人流,没了踪迹。

 

客栈小二领着她上三楼,临了叮嘱:“这节要过三天,夜里过了子时就别出门了,姑娘记着。”

 

她点点头,推门进屋。屋里没点灯,黑沉沉的,倒合了她的性子。

 

子时刚到,整座城静得落针可闻。几道鬼影飘过去,锁链拖在地上,拴着三个哭哭啼啼的妇人。

 

门 “吱呀” 开了,走廊里的牛头马面听见动静,吼道:“鬼节里,活物避让!”

 

他们本想直接穿过去,却见那背对他们的人缓缓转过来。血红色的眼睛亮起来,两人腿一软就跪了:“不知是您,这就把人给您。”

 

等那姑娘带着妇人消失在白雾里,牛头马面才相互扶着爬起来,赶紧溜了。

 

这夜的月亮不光照人间,也照在长留山的桃林里。

 

笙萧默老远看见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了笑:“师兄,还以为你今年不回了。”

 

白子画转身往屋走,没说话。笙萧默望着天上的圆月,轻轻叹了口气。

 

书房里点着夜明珠,白子画低头煮茶,睫毛把眼底的情绪遮得严严实实。

 

“萦洲和砚漪昨天还问,你啥时候回来。” 笙萧默没话找话。

 

白子画沉默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她呢?”

 

笙萧默不吭声了。这沉默就是答案。白子画喝了口茶,苦得他皱紧了眉。

 

这一夜,师兄弟俩就这么坐着,一壶接一壶地喝,直到天快亮,笙萧默才被催着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厨房飘来饭香。白萦洲和白砚漪光着脚跑出来,扑进那个添火的白衣人怀里:“爹爹!”

 

白子画指尖一点,俩孩子皱巴巴的衣服就变整齐了。他把最后一道菜炒好,俩小家伙颠颠地端到桌上,一左一右拉着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