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0章 无畏擒龙(45)(第3页)
天快亮时,雨停了。砚之跑到院里,看见锦囊被雨水打湿,布面紧紧贴在果核上,像给种子盖了层透明的被子。老人正用竹竿把锦囊挑高些,防止积水,他的蓝布衫上沾着些桂花,想必是从树下经过时蹭的,香得像个移动的花园。“核怕涝,”老人的声音里带着水汽的湿,“就像你祖父,总说‘北方人到了南方,得离水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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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之蹲下去摸锦囊的布面,潮湿的纤维里混着桂花的甜,像把时光的味道揉在了一起。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老人总说“因地制宜”,那些藏在挑高中的细致,那些落在防雨里的周全,那些渗进旋律里的跑调,其实都是岁月教会的包容——带着缺憾的守护,才是最真实的温柔。
那天上午,县文化馆的人来了,扛着台摄像机,镜头上盖着块蓝布,绣着腊梅,是村里的姑娘们连夜缝的。“我们要拍个‘非遗传承’纪录片,”戴眼镜的年轻人调试着设备,屏幕上的画面里,锦囊在葡萄架上轻轻摇曳,像个跳动的音符,“静远堂的故事得让更多人知道,这才是最好的传承。”
老人坐在竹椅上接受采访,手里摩挲着那枚银剪刀,剪刃上的“静远堂”三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光。“没什么好说的,”他的目光落在锦囊上,“就是些种树、吹笛的日子,跟院里的草木一样,枯了又荣,荣了又枯。”
砚之给年轻人泡桂花茶时,发现他的工作证上别着枚书签,是用腊梅果核做的,上面刻着“静远堂”三个字,想必是老木匠的手艺。“这是我奶奶的,”年轻人摸着书签笑,眼角的梨涡和李婶有几分像,“她说‘故事得刻在木头上,才不容易烂’。”
摄像机的蜂鸣声里,砚之突然听见《梅花三弄》的旋律从东厢房飘出来,是老人昨晚吹过的调子,第三弄依然有些跑调,却像根无形的线,把在场的每个人都缠在了一起——年轻人的镜头,老人的剪刀,她的样书,孩子们的布包,都在这旋律里慢慢融成了团温暖的光。
中午的太阳把院子晒得暖洋洋的,老银匠送来个新做的笔洗,黄铜的,形状像朵半开的腊梅,花心的凹槽里刚好能放下砚之的钢笔。“我照着果核的纹路打的,”老银匠用布擦拭着铜面,反光里能看见每个人的影子,“说‘笔洗得有草木气,写出来的字才活’。”
老人往笔洗里倒着清水,钢笔放进去时,笔帽上的“远”字刚好映在铜面上,像给名字找了个倒影。“你祖父以前就用这样的笔洗,”老人的手指在水面上轻轻划着,涟漪把“远”字晃成了片模糊的光,“说‘字怕孤,得有影陪着’。”
砚之看着水中的倒影,突然想起昨天整理书稿时,发现祖父的手稿里夹着张她的周岁照,照片上的婴儿手里攥着颗腊梅籽,想必是老人当年放进去的。原来有些牵挂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像这枚笔洗里的倒影,无论时光走多远,总在某个角落等着和你重逢。
下午,砚之帮着老人给葡萄藤搭新的竹架,竹条是新砍的毛竹,青得能掐出水,上面还带着片嫩叶,像个不愿离开母体的孩子。“你祖父说搭架得留三分空隙,”老人用麻绳捆着竹条,绳结打得又快又稳,是北方木匠的法子,“太密了不透气,藤条会闷得发黄。”
砚之扶着竹架时,发现竹条的裂缝里卡着根红绳,和阿婉的线是同批,纤维里还掺着些桂花碎,风过时香得人发晕。“这是植物在收礼物,”老人把红绳缠在竹架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你给它什么,它就长什么,比人实在。”
那天傍晚,夕阳把院子染成金红色,锦囊在葡萄架上泛着暖光,像颗藏在叶间的小太阳。村里的孩子们放学来看锦囊,书包往石桌上一扔,就围着竹架蹲成圈,用小手比划着明年的苗会有多高,嘴里念着新编的童谣:“核儿核儿土里睡,春天来了冒尖儿,长叶长枝开朵花,结个果子甜掉牙。”
老人往孩子们手里塞着柿饼,橙红的饼面上结着层白霜,像撒了把碎雪。“等明年出苗了,”老人的目光落在摇曳的锦囊上,“就把这锦囊拆开,用里面的布做个新的标记,算是给你祖父的回信。”
砚之看着那些仰起的小脸,看着老人眼角的笑纹,看着锦囊在夕阳里轻轻摇晃,突然明白为什么这院里的草木能长得这么好。那些藏在竹架里的空隙,那些落在笔洗里的倒影,那些渗进旋律里的跑调,其实都是时光教会的智慧——留有余地的守护,才是最长久的陪伴。
夜里,砚之坐在东厢房的书桌前,看着样书封面上的腊梅照片,突然想给祖父写封信。她拿出老人编的竹篮,里面铺着阿婉织的蓝布,笔尖在信纸上游走时,钢笔在黄铜笔洗里的倒影轻轻晃动,像祖父在陪着她写字。
“祖父,”她写下,“您的腊梅结果了,核儿在锦囊里睡得正香,明年就会钻进土里。样书出版了,封面上的花笑得很甜,里面夹着阿婉的花瓣,老人的笛子,孩子们的歌谣。静远堂的桂花又开了,落在笔洗里,像给您的信撒了把星星。”
写完信,砚之把它折成颗果子的形状,放进竹篮里,旁边摆着那枚银托里的果核,像给时光寄了封不会过期的包裹。窗外的月光淌进院里,把葡萄架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通往过去的路,路上走着祖父的笔,阿婉的线,老人的竹篮,还有她的钢笔,都在这月光里慢慢融成了团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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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砚之被鸟叫声惊醒,是绣眼鸟在葡萄架上唱歌,声音清亮得像泉水叮咚。她跑到院里,看见锦囊上的红绳被晨露打湿,颜色深得像块玛瑙,果核在里面轻轻晃动,像个快要醒来的婴儿。老人正往竹架旁的土里埋着饼肥,用厚土盖严实了,说:“这是给明年的苗备的礼,早了晚了都不行,得赶在它睡醒前备好。”
砚之蹲下去闻土壤的味道,麦香里混着桂花的甜,像把岁月的味道揉在了一起。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老人总说“万物有时”,那些藏在饼肥里的等待,那些落在锦囊里的耐心,那些渗进文字里的从容,其实都是时光给予的礼物——恰到好处的等待,才是最动人的温柔。
葡萄藤的卷须已经爬满了新搭的竹架,在晨光里轻轻摇曳,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新生打着节拍。砚之知道,故事还在继续——果核会在春分那天钻进土里,长出新的苗;样书会被摆在更多的书架上,带着静远堂的香;那坛埋在树下的米酒会在明年出苗时被挖出来,和新的种子一起酿成更久的甜;而她和老人,会守着这院里的草木,守着这些生生不息的希望,看腊梅如何从一颗核,长成一片森林,看那些看似散落的时光碎片,如何在思念里拼出越来越大的圆,温暖每个平凡的清晨与黄昏。
她站在花架前,看着葡萄藤的卷须缠着锦囊轻轻摇晃,突然想起祖父书稿里的最后一句话:“静远堂的故事,从来没有句号。”原来真正的结局是新的开始,就像这颗沉睡的果核,看似结束,却藏着整个春天的希望,等着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顶破土层,把所有的牵挂都长成触手可及的模样。
砚之的钢笔在黄铜笔洗里轻轻蘸了蘸水,阳光下的笔帽闪着光,像在说“继续写吧”。她知道,她的故事,静远堂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