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9章 无畏擒龙(54)(第2页)

 “银链从这里一首通到鹰嘴崖,”阿镜指着池底的暗流,水面突然泛起涟漪,无数条银白色的小鱼组成链状,在水中游动,“爷爷说银链是活的,会跟着血契之人的气息走,现在跟着我们,说明还有没做完的事。”她从藤箱里拿出个罗盘,指针不是指向南北,而是疯狂转动,针尖偶尔停顿,指向红泥坳的方向,“罗盘感应到了青铜气,那里还有没化干净的镜碎。” 

 回到红泥坳的破庙时,夕阳正往山坳里沉。阿镜的罗盘指针突然停住,指向神像底座的裂缝。小年用工兵铲撬开底座,下面露出个黑陶瓮,里面装着些青灰色的粉末,混杂着细小的青铜颗粒,在光下闪着微光,像碾碎的星星。 

 “是化镜水没融干净的镜核,”阿镜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抓起把粉末,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里面还藏着怨魂的碎片,必须用艾草和银链的灰烬才能彻底净化。”她从藤箱里拿出捆晒干的艾草,是从断云涧采的,茎秆比普通艾草粗,叶面上有天然的北斗七星纹路,“爷爷说这是‘七星草’,长在镜碎的地方,能吸走铜锈里的阴气。” 

 点燃艾草的瞬间,黑陶瓮里的粉末突然沸腾,像被煮沸的水,冒出股浓烈的腥气,比红泥的味道更冲。阿镜将银链扔进火里,链节融化的液体滴在粉末上,发出“滋滋”的响,冒出银白色的烟雾,烟雾中浮现出些模糊的人影:老刀在红泥地里微笑,1980年的值班员们在机组前合影,师祖在破庙里放下铜镜,还有无数陌生的面孔,都在烟雾中朝着他们挥手,像在告别。′q!u.k\a`n\s~h+u¨w?u′.+c,o^m* 

 当烟雾散尽时,黑陶瓮里的粉末变成了纯白色,像磨碎的海盐。阿镜

将粉末撒在破庙的野菊根下,“这样它们就能真正安息了。”野菊的花瓣突然合拢,像害羞的姑娘,茎秆上的银丝带彻底化为灰烬,被风一吹,散在红泥坳的上空,像场迟来的雪。 

 夜里,两人在老刀的帐篷旁搭了新的帆布,阿镜煮了锅艾草粥,香气漫了满坳。她从藤箱里拿出本线装书,是西晋的《葬书》,里面夹着张手绘的地图,标注着七处祭坛周围的村落,每个村落的名字旁都画着朵花:红泥坳是野菊,水电站是芦苇,鹰嘴崖是山桃,黑风口是荆棘,落雁坡是芦花,断云涧是莲,望月坪是桂。 

 “爷爷说这些花是‘引魂香’,”阿镜用艾草梗在地上画花,“花开的时候,祭坛的怨魂能顺着花香回家看看,就像清明节上坟,不是为了悲伤,是为了记着那些曾好好活过的人。”她突然指着红泥坳的方向,那里的夜空亮起颗新星,比北斗七星更亮,“是‘归魂星’,只有所有镜碎都净化干净才会出现,爷爷等这颗星等了一辈子。” 

 小年摸出老刀的日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用艾草汁写的:“种菊,酿酒,等归人。”字迹苍劲,像老刀的笔迹,又像阿镜爷爷的,分不清是谁写的,或许根本不用分——血契之人的笔迹,早就被青铜镜的气息染在了一起。 

 第二天清晨,村里的孩子们来叫他们去参加“破契节”。老猎户带着人在红泥坳的空地上搭了戏台,唱的是新编的《七星谣》,歌词里没有了祭祀和血契,只唱玉米苗、白芦花和银镯子的叮当声。小石头举着串野菊跑过来,给小年和阿镜各戴了朵,花瓣上的露水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像祝福的吻。 

 阿镜的藤箱里装着些青铜碎片,她把它们分给在场的每个人,说这是“平安符”,能带来好运气。分到老猎户时,他拿着碎片突然哭了,说这碎片的形状像他失踪多年的儿子,当年也是个爱摆弄铜器的,说不定早就成了守护祭坛的一部分,现在以另一种方式回了家。 

 戏台的幕布拉开时,所有人都愣住了——上面没有画,是用无数片细小的青铜镜碎片拼的,阳光照在幕布上,反射出七彩的光,在每个人脸上投下光斑,像无数双眼睛在微笑。阿镜说这是“碎镜重生”,就像他们这些带着印记的人,虽然带着伤疤,却能拼出更亮的未来。 

 散场时,阿镜的罗盘指针又开始转动,这次指向的是山外的方向。“还有最后一件事,”她的银链突然发出“叮当”声,与小年的银镯子产生共鸣,“爷爷说镜碎的粉末要撒在七处祭坛的土地里,长出的花才能结种子,把平安传下去。” 

 两人背着藤箱往山外走,小石头举着野菊跟在后面,说要帮他们撒种子。红泥坳的玉米苗在风中点头,像在送别,又像在期待。小年的银镯子和阿镜的银链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山路上回荡,像首未完的歌谣。 

 走到山口时,小年回头看,红泥坳的上空,归魂星还亮着,像颗永远不会熄灭的灯笼。他知道,这不是结束,也不是新的开始,只是日子该有的样子——带着伤疤往前走,带着念想回头看,偶尔遇到同样带着印记的人,就停下来一起喝碗艾草粥,聊聊那些藏在青铜镜背后的故事,然后继续赶路,把平安的种子,撒向更多的地方。 

 山风穿过玉米地,带来远处的歌声,是《七星谣》的最后一句:“镜碎星落,花开花落,人走千里,家在心里……” 

 野菊结籽的时候,红泥坳来了个货郎,挑着副旧担子,一头是针头线脑,另一头摆着些青铜小玩意儿,最显眼的是个三足鸟形状的铃铛,风一吹就发出“叮铃”的响,声线脆得像碎冰。 

 货郎戴着顶宽檐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削瘦的下巴,胡茬上沾着些黄白色的粉末,像野菊的花粉。他往破庙的方向张望,看到小年和阿镜时,突然放下担子,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光滑如新,照出的人影却有些模糊,像蒙着层水汽。 

 “这是‘照归镜’,”货郎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我祖上是做铜镜的,传到我这代,只剩这最后一块。”他用袖口擦了擦镜面,露出背面的缠枝纹,其中一朵花的花萼处刻着个“郎”字,笔画里嵌着些细小的铜屑,像刚刻上去的,“听说红泥坳有‘破契人’,特来送镜,也算给老祖宗一个交代。” 

 阿镜的罗盘突然剧烈震动,指针首指那块铜镜,针尖上凝结着颗水珠,坠而不落,像被某种力量吸住了。“这镜里有活气,”她的指尖悬在镜面上空,能感觉到微弱的脉动,像有颗小心脏在里面跳,“不是普通的古

镜,是用七处祭坛的镜碎重铸的。” 

 货郎突然掀起帽檐,露出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眼白上有细小的网状纹路,像银链的缩影。“我爹是望月坪的守镜人,”他的声音发颤,“当年化镜水融镜时,他偷偷留了些镜碎,说万一血契复燃,重铸的铜镜能当‘灭火器’。”他往阿镜手里塞了张纸条,“这是重铸的方子,要在月圆夜,用七处祭坛的土和着露水炼,火候得刚好,差一点就成了废铜。” 

 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用左手写的,其中“火候”二字被圈了又圈,旁边画着个简易的风箱,拉杆上刻着北斗七星,与小年的银镯子图案呼应。小年突然注意到货郎的指甲缝里有青黑色的污渍,是铜锈的颜色,像常年跟青铜打交道的手。 

 那天傍晚,三人去红泥坳的老窑厂。窑门己经塌了大半,里面积着厚厚的灰,墙角堆着些残破的陶范,是做青铜器用的模具,其中一个的内壁刻着三足鸟的图案,与货郎的铃铛形状相同。“西晋的工匠常在这里烧镜,”货郎用脚拨开积灰,露出块青石板,上面有个圆形的凹槽,大小刚好能放下重铸的铜镜,“这是‘聚灵灶’,能吸收日月精华,让碎镜重新有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