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8章 无忧无律(3)(第2页)
“走吧。”阿秀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秦先生说,往前走,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
吴忧点点头,转过身,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残月的光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山路的尽头,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吹笛,声音咿咿呀呀的,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诡异。秦老道立刻示意大家停下,熄灭火把。
“是‘赶尸匠’。”一个熟悉湘西的汉子低声说道,“湘西一带常有这行当,把客死异乡的人送回家乡安葬。”
“不对。”秦老道的脸色沉了下来,“赶尸匠吹的笛音有讲究,是‘安魂调’,节奏沉稳。这声音……太飘了,像是在招魂。”
正说着,笛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从前面的树林里传来,还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吴忧握紧了弯刀,阿秀也从怀里摸出把短刀——那是李忠留给她的,刀柄上刻着个“忠”字。
月光下,十几个身影从树林里走出来。他们穿着破烂的寿衣,脸色青白,双眼紧闭,双臂平伸着,一步一步往前挪,脚踝上都拴着铁链,每走一步,铁链就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在他们身后,跟着个穿着黑袍的人,手里拿着个铃铛,边走边摇,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真的是赶尸的。”阿秀松了口气。
吴忧却觉得不对劲。他仔细一看,那些“尸体”的寿衣上,隐约能看到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而且他们的步伐虽然缓慢,却异常整齐,不像是失去意识的死人。
“小心!”秦老道突然低喝一声,“是‘血尸’!”
话音未落,那些“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白全是血丝,嘴角流着涎水,发出“嗬嗬”的怪响。他们挣脱铁链,像疯狗似的朝着众人扑过来!
“散开!”秦老道大喊一声,抽出腰间的软剑,迎了上去。
吴忧拉着阿秀躲到一棵大树后,眼看着一个汉子被三个血尸扑倒在地,惨叫声瞬间被啃噬的声音取代。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死死咬着牙,没有移开视线。
这些血尸力大无穷,刀砍在他们身上,只留下道浅浅的伤口,根本造不成致命伤害。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有四五个汉子倒在了血泊里。
“用火烧!”秦老道喊道,“他们怕火!”
众人纷纷拿出火折子,点燃身边的枯枝。火一燃起,那些血尸果然退缩了,发出痛苦的嘶吼,却没有后退,只是围着火焰打转,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像是一群饿狼在等待猎物露出破绽。
那个黑袍人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手里的铃铛摇得更响了。随着铃声,那些血尸变得更加狂躁,开始用身体撞击火焰,不少血尸身上的寿衣被点燃,却浑然不觉,依旧疯狂地往前冲。
“是‘控尸术’!”那个熟悉湘西的汉子大喊,“杀了那个摇铃的!”
秦老道点点头,对吴忧说:“你带着大家往后撤,我去解决他!”
“先生,我跟你一起去!”吴忧说道。
“不行!”秦老道斩钉截铁地说,“你身上有玉玺和闯王令,不能出事!快走!”他说完,纵身一跃,朝着黑袍人冲过去,软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寒光。
黑袍人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冲过来,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就跑,速度快得像只兔子。秦老道紧追不舍,两人很快消失在树林里。
“走!”吴忧不再犹豫,指挥着众人往后撤。
血尸们失去了铃铛的控制,变得更加混乱,有的互相撕咬起来,有的则漫无目的地在原地打转。众人趁机穿过树林,朝着前面的山谷跑去。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再也听不到血尸的嘶吼声,众人才停下来喘息。吴忧回头望去,秦老道还没有跟上来,心里不由得一阵担忧。
“吴公子,咱们怎么办?”一个汉子问道。
吴忧看了看身边的人,有老有少,还有不少伤员。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怀里的油布包:“继续往湘西走。秦先生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到了盘王殿,再想办法接应他。”
众人点点头,虽然脸上还有些担忧,但眼神里已经多了些坚定。他们知道,现在吴忧是他们唯一的主心骨。
吴忧看了看天边,残月已经西斜,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来了,无论前面有多少危险,他们都得走下去。
他扶着阿秀的肩膀,再次迈开脚步。伤口依然很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因为他知道,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也为了那些还活着的人。
山谷的风呜呜地吹着,像是在为他们送行,又像是在预示着前方未知的危险。吴忧抬头望向远方,那里云雾缭绕,看不见尽头,但他知道,只要一直往前走,总有一天,能看到日出。
天色微明时,队伍钻进了一片浓雾笼罩的林子。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牛乳,五步开外就看不清人影,脚下的腐叶被踩得咕叽作响,混着不知哪里来的水汽,潮得能拧出水。吴忧拄着拐杖的手早已冻僵,指节磨得发红,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腿上的伤口,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小心脚下。”阿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点水汽的湿软。她手里牵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是落霞村幸存的孤儿,名叫小石头。孩子昨晚受了惊吓,此刻缩着脖子紧紧攥着阿秀的衣角,一双大眼睛在雾气里瞪得溜圆,像只受惊的小鹿。
吴忧点点头,刚想叮嘱大家别走散,前方突然传来“哎哟”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他心里一紧,摸索着往前挪了几步,雾气中隐约看见两个汉子正扶着一个中年妇人,妇人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瘫在地上直抽搐。
“是‘瘴气’!”队伍里懂草药的李郎中急忙赶过来,掏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塞进妇人口中,“这林子里有瘴气,大家快把这个戴上!”他从药箱里拿出十几个用布包着的药囊,里面塞着艾草和雄黄,“闻着点,能挡一挡。”
吴忧接过药囊,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辛辣的气味直冲脑门,呛得他打了个喷嚏。他把另一个药囊递给阿秀,看着她细心地帮小石头系在脖子上,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张嫂子怎么样了?”他问李郎中。
李郎中摇摇头,眉头紧锁:“她体质弱,怕是撑不住了。这瘴气霸道得很,光靠草药顶不了多久,得尽快走出这片林子。”
吴忧看向四周,白茫茫的雾气像是没有尽头,根本分不清方向。秦老道带着罗盘走了,现在谁也说不准该往哪边走。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闯王令,令牌在晨光下泛着暗紫色的光,边缘的纹路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些。
“跟着我走。”他突然开口,举起令牌对着雾气最淡的方向,“这令牌能感应到同类器物的气息,盘王殿里有闯王当年留下的兵符,应该能指引方向。”
众人面面相觑,虽有疑虑,却也没更好的办法。阿秀第一个跟上他的脚步:“我信你。”其他幸存者犹豫了片刻,也纷纷跟了上来,两个汉子轮流背着昏迷的张嫂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雾中穿行。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雾气渐渐淡了些,隐约能看见前面有块巨大的岩石,像头蹲伏的巨兽。吴忧正想让大家歇歇脚,令牌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差点没拿住。
“就在前面!”他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绕到岩石后面。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岩石后竟是个天然形成的溶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拨开藤蔓往里看,黑漆漆的洞口深处隐约能看到火光,还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更奇怪的是,洞口的石壁上刻着个巨大的“闯”字,与令牌上的纹路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