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8章 天墓无极(103)(第3页)
“阴阳泉……”陈砚重复着这个名字,感觉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玄机。他立刻翻查爷爷的笔记,希望能找到相关记载。笔记中关于云南的部分,除了大理点苍山,确实也零星提到了“洱水源”、“温泉”等字眼,但均未深入。唯有一页记录风俗的杂记里,提到一句:“滇西有古泉,名阴阳,土人传其水有异,能养玉。”
能养玉?陈砚心中一动。建文帝晚年与佛法为伴,但随身之物,除了经卷,是否还有他极为珍视的玉器?那尊在崇圣寺地宫发现的玉佛,玉质温润异常,是否与这“养玉”的温泉有关?
恰在此时,周教授从北京打来了电话,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小陈!好消息!我们对建文心迹文书进行了更细致的材质和墨迹分析,有了意外发现!文书所用的宣纸,并非云南本地常见品类,其纤维成分更接近…接近一种传说中产于南京宫廷、专供御用的‘金粟山藏经纸’的余料!而且,在纸张的夹层纤维中,我们检测到了极其微量的、非常独特的矿物质成分,经过比对,与大理洱源地区某些温泉的泉华成分高度吻合!”
“更重要的是,”周教授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文书最后那句‘匿迹点苍山崇圣寺谨记’,那个‘谨’字的墨迹,在超高倍显微镜下,发现其边缘有用极细针尖划出的、肉眼完全无法察觉的两个小字——‘泉畔’!”
点苍山崇圣寺,泉畔!这几乎是对玉佩地图上那个环状图案和“阴阳泉”猜测的直接印证!
所有的线索,再次拧成一股绳,指向了洱源,指向了那个神秘的“阴阳泉”。
“看来,我们还得再去一次大理。”陈砚对闻讯赶来的老鬼说道。
老鬼一拍大腿,咧嘴笑道:“我就知道闲不住!这次是去泡温泉?这个我在行!保证帮你们找到那什么阴阳泉!”
这次的行动,规模小了很多。为了避免再次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和潜在的危险,陈砚只联系了苏湄和老鬼。周教授因北京有重要学术会议无法脱身,但提供了全部的分析资料。阿依在云南公安系统的朋友也暗中给予了信息支持,确认洱源地区近期并无异常人员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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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以地质考察和民俗调研的名义,再次来到了洱源。不同于游客如织的九气台,他们根据历史资料和苏湄查到的古老地图,直奔位于洱源西部山区、一个名为“白石溪”的村落。据记载,“阴阳泉”就在村后山的溪谷深处。
白石溪村规模很小,多是白族传统民居,青石板路,溪水潺潺。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名叫和桂花的白族老奶奶,是村里为数不多还清楚记得“阴阳泉”具体位置的老人。
“阴阳泉啊,好久没人去咯。”和奶奶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说道,手里纳着鞋底,“老辈子人说,那泉水有灵性,一温一热,像阴阳调和。以前还有人去祭拜,求健康,后来路不好走,年轻人都不信这些了,就荒废了。”她指了指村后一条被杂草淹没的小径,“顺着这条路走,过两个山坳,听到水声大了,就到了。不过泉眼好像被一次山洪冲下来的石头埋了一半,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看到‘阴阳’分明咯。”
谢过和奶奶,三人沿着崎岖难行的小径向深山进发。这里植被茂密,空气湿润,鸟鸣山幽。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果然听到了愈发清晰的水声。穿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清澈的溪流从山涧奔涌而下,在溪流旁的一处凹陷的岩壁下,他们找到了“阴阳泉”。
正如和奶奶所说,泉眼区域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显然是山洪遗迹。两个主要的泉眼出口几乎被石块掩埋,只留下些许缝隙,汩汩地冒着泉水。泉水汇入旁边的小溪,在泉口附近,能明显感觉到一片水域温度较高,冒着丝丝热气,而紧邻的另一片水域则温度正常,甚至有些冰凉。虽然不复记载中的壮观,但“一温一热”的特征依然依稀可辨。
“就是这里了。”陈砚观察着四周环境。泉眼位于岩壁下方,岩壁上爬满了青苔和藤蔓,看起来并无异常。
苏湄拿出便携式环境探测仪,开始检测泉水温度和矿物质含量,同时仔细扫描岩壁和泉眼周围的石块。“泉水成分确实独特,含有多种稀有矿物……岩壁结构……等等,陈砚,老鬼,你们看这里!”
她指着被石块半掩埋的两个泉眼之间的一块巨大、表面相对平整的岩石。这块岩石的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呈深褐色,上面似乎有一些模糊的、非天然的刻痕。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清理掉岩石表面的淤泥和青苔。
随着污垢褪去,岩石上显现出的,赫然是一个与玉佩地图上那个环状图案几乎一模一样的雕刻!环状中间,同样有两个小凹坑,分别对应着“阴泉”(凉)和“阳泉”(温)的大致方位。
“钥匙孔!”老鬼脱口而出。
陈砚深吸一口气,再次取出那两枚玉佩(此次行动前已从省院申请临时调用)。他按照地图上的方位,将“文”字玉佩放入对应“阴泉”(凉)的凹坑,将“御”字玉佩放入对应“阳泉”(温)的凹坑。
就在两枚玉佩完全嵌入凹坑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并没有巨大的声响或地动山摇。只听一阵轻微的、仿佛水流冲刷的“沙沙”声从岩壁内部传来。紧接着,那块刻有环状图案的巨大岩石,竟然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旋转,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一股更加浓郁的地热气息混合着某种古老的、难以形容的气味从洞中涌出。
三人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兴奋。这“阴阳泉”之下,果然别有洞天!
陈砚打开强光手电,率先弯腰钻了进去。洞口虽小,但内部空间逐渐扩大,是一条向下倾斜的、天然形成的熔岩隧道,四壁光滑,摸上去还带着微微的温热,空气潮湿而温暖,并不气闷。隧道曲折向下,沿途还能听到隐约的地下水流声。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走出隧道尽头,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洞穴中央是一个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芒的温泉潭,潭水清澈见底,咕嘟着细小的气泡。而照亮整个洞穴的光源,并非来自潭水本身,而是来自于潭底!透过荡漾的波光,可以清晰地看到,潭底铺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玉器!有玉璧、玉琮、玉圭、玉璜……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形制,它们静静地躺在洁白的泉华之上,在温泉水和地底某种未知能量的作用下,散发出温润而持久的光芒,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白昼!整个洞穴,宛如一个沉睡在地下的、由玉石构成的星空!
而在温泉潭的岸边,靠近岩壁的地方,有一个简单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用整块木头凿成的盒子。
陈砚涉过齐膝深的温暖泉水(泉水温度恰到好处),走到石台前,小心地打开了木盒。里面没有纸张,没有经文,只有三件物品:一串打磨光滑的木质佛珠,颜色深暗,饱经岁月;一块半截的歙砚,砚台上还有干涸的墨迹;以及,一柄短小的、玉质的……锏?或者说,是类似锏的礼器,上面刻着简约的云纹,但毫无杀气,反而透着一种温文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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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这三件物品,结合这满潭的玉光和这隐秘的温泉洞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这里,是建文帝卸下所有身份包袱后,真正属于自己的隐居之地。佛珠代表了他的信仰归宿,残砚见证了他可能持续的书写与思考,而那玉锏,或许是他保留的、对过往身份的最后一点念想,却已磨去了所有锋芒,化为一件雅玩。这满潭的玉器,可能并非他刻意收藏的珍宝,而是他在此漫长岁月中,利用这“养玉”的温泉,慢慢打磨、盘玩,用以寄托心绪、修炼心性的见证。这是一个逃离了皇权争斗的失败者,在山水与时间中,寻找到的内心秩序与宁静的极致体现。
“他最终……在这里找到了真正的安宁。”苏湄望着这如梦似幻的玉光潭水,轻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敬畏。
老鬼也收起了平日的嬉笑,咂咂嘴:“好家伙……这地方,比皇帝老子住的地方还舒坦……”
他们没有动潭中的任何玉器,也没有拿走木盒中的三件物品。只是进行了详细的拍照、测量和环境记录。这个发现,其价值不在于文物的市场价值,而在于它所揭示的一种终极的精神状态和生活方式。它补充了建文帝流亡生涯的最后一块,也是最私密、最人性化的拼图。
退出洞穴,让那巨大的岩石门户缓缓闭合,将秘密再次交还给大地和温泉。返回白石溪村的路上,三人都沉默着,各自消化着这次的发现。
回到武定县,陈砚将这次“阴阳泉”之行的所有记录和影像资料,同样郑重归档。他没有立即撰写报告或对外公布,这个发现太过于私人,他需要时间思考如何恰当地呈现它。
秋意渐深,文物所院子里的落叶多了起来。陈砚站在窗前,看着飘落的黄叶。建文帝的踪迹,似乎真的走到了尽头。从象征权力的玉玺,到寄托精神的经卷,再到剖白心迹的文书,最终是这隐秘温泉畔的玉光与旧物……一个人的流亡史,也是一部心灵的蜕变史。
爷爷的笔记,似乎也因为这次发现而变得完整。那些零散的记载,那些看似无端的猜测,最终都指向了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历史人物。
然而,当他合上笔记,指尖无意中拂过笔记封皮内侧一个从未注意到的、微微凸起的皮质夹层时,他的动作顿住了。他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划开几乎与封皮融为一体的缝线,从夹层里,他取出的不是纸张,而是一片薄如蝉翼、触手冰凉、呈半透明的……丝绸?抑或是某种特殊的皮质?
在这片材质上,用极细的墨线,画着一幅更加抽象、更加简洁,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图案——那是一个扭曲的、如同漩涡般的星图,或者根本不是什么星图,而是一种无法理解的符号。图案的下方,没有任何文字说明,只有爷爷用铅笔写下的、两个潦草而充满不确定性的字:
“井宿?”
陈砚拿着这片薄如虚无的材质,对着灯光,眉头深深锁起。井宿,二十八星宿之一……这又是什么意思?这与建文帝,与之前所有的发现,又有什么关联?爷爷留下这个,是随手记录,还是暗示着另一段完全不同的、更加深邃难解的谜题?
窗外,秋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历史的低语,从未停歇。